不长,约莫半根小拇指,三寸来长。
在布满灰尘和污渍的泥地上,它亮得刺眼。
屋里所有人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停了。
易中海的眼睛里先是闪过茫然,然后瞳孔开始收缩。
收缩到针尖大小,里头映出那抹要命的金色。
聋老太太坐在炕沿上。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同样瞪得老大。
她的嘴巴半张着,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刚才明明……明明亲手柄所有东西全塞回去了!
这屋里每一寸地面,她都扫过,看过!
这这根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聋老太太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象是有一万只苍蝇在里头横冲直撞。
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截金条,眼珠子都快从眼框里凸出来。
而此刻。
远在红星医院三楼病房的高顽,通过乌鸦看着聋老太太屋里发生的一切。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还想蒙混过关?
想得美!
高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老东西今天能善了。
而地上那根小黄鱼,本就是高顽为聋老太太和易中海准备的后手。
就在那个年轻干事冲进来报信、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
连沉马都下意识转身听取汇报的那一两秒钟里。
高顽操控着一只停在房梁阴影里的乌鸦,丢在了沉马脚下的。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这种金条高顽足足准备了五根,即便聋老太太没藏东西。
如此数目的巨额财产来路不明,也足够让她脱一层皮!
聋老太太屋里。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瞬,又象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沉马弯下腰。
伸出两根手指,指尖捏住那根金条,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金条不大,但很沉。
在他手心里,泛着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沉马直起身。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就着门外透进来的光,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东西。
指腹在金条表面轻轻摩挲。
没有锈迹成色很足,边角还有细微的磨损,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但保管得不错。
然后。
他缓缓地,转过身。
目光,象两把淬了冰的刀子,先是落在易中海脸上。
易中海此刻的表情,精彩得无法形容。
冷汗大颗大颗地从他额头上冒出来,顺着太阳穴往下淌,流进脖领里,棉袄的领口迅速洇湿了一小片。
易中海的身体在发抖。
不受控制地、剧烈地发抖。
从手指尖,到小腿肚,每一块肌肉都在痉孪。
他想挪开视线,想装作不认识这东西,想挤出一点笑容来解释。
可他的脸象是冻僵了,连最细微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易中海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炕沿上的聋老太太。
而此刻。
聋老太太也终于从那种极致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中,勉强找回了一丝神智。
她看着沉马手里的金条,又看着易中海那副几乎要瘫倒的模样。
枯瘦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里。
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闪过了近乎狰狞的怨毒。
不是对沉马。
是对易中海。
这个蠢货!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蠢货!
肯定是他!
肯定是他刚才慌慌张张塞东西的时候,从怀里掉出来的!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还当什么一大爷!还说什么给她养老送终!
现在全完了!
所有的算计在这根金条面前,全都成了笑话!
沉马的目光,在易中海和聋老太太脸上来回扫视。
他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们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屋外的院子里,先前因为王主任死讯而引起的轻微骚动,已经渐渐平息下来。
留守的两个干事,已经结束了在许大茂家的简单问话,正站在中院,低声交谈着什么。
而这时沉马捏着那根金条,缓缓地从聋老太太的屋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坎外转过身,面对着屋内。
抬起了手。
把那根小黄鱼举到了空中。
傍晚昏暗的天光下,那抹金色,刺眼得让人心头发颤。
“易中海同志。”
沉马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但每一个字却狠狠砸在易中海的耳膜上。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易中海浑身又是猛地一哆嗦。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一连串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此刻。
中院里那两个原本在低声交谈的干事,停下了话头,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许大茂家的窗户后面,许母那张压扁的脸瞬间僵住了。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沉马手里那抹金色眼中闪过贪婪。
阎埠贵家的门缝猛地又拉开了一些。
三大妈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去捡整个人扒着门框,脖子伸得老长,脸上的表情象是见了鬼。
就连被铐在槐树下一直蔫头耷脑的贾张氏,此刻也抬起了头。
她眯着三角眼,盯着那根金条看了好几秒,然后,脸上突然扯出一个极其怪异的表情。
象是惊愕,象是贪婪,又象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金?金子?!”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颤音的惊呼,从阎埠贵家的方向传来。
是三大妈。
她实在没忍住。
那声音不高,但在死寂的院子里,却清淅得可怕。
住在四合院的人几乎都是泥腿子出身,在这个越穷越光荣的年代。
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别说金子了,就算是袁大头都没几个人见过。
没想到聋老太太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亏得他们一直觉得老太太可怜,时不时还接济她一下!
沉马象是没听见。
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易中海脸上。
“我问你。”
沉马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五保户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