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假山洞中偷听到的那些冰冷彻骨的话,在唐玉心头反复盘旋。
江凌川知晓关于他婚事的计算吗?
若是知晓了,他日后的应对是不是会从容一些?
思来想去,唐玉还是开口:
“奴婢听闻,那杨家小姐是真正的名门贵女,金尊玉贵养大的,想来自有一番……矜贵气度。”
她顿了顿,思考了措辞,才继续道:
“只是……这般出身,性子想必也是极有主见的,奴婢……奴婢只怕日后伺候不周,惹了主母不悦,给爷添麻烦,所以想先向二爷问问。”
她的话说得迂回谦卑,实则存了提醒的心思,盼着他能听出弦外之音。
或许,他听了她的话,会去细查那位新奶奶的真实性情底细以及侯爷的部署考量,早做防备。
若他知晓了底细,日后处事定然游刃有馀一些,也算是她离开之前的一二回馈。
话音未落,江凌川翻书的动作骤然停下。
室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啪!”
一声脆响,他猛地将书卷合拢,随手掷在榻边小几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他缓缓侧过头,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目光冷沉如冰,没有一丝温度地扫向她:
“杨氏是爷将明媒正娶的正妻。”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妄议主母?”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唐玉心上,
唐玉浑身一颤,血都凉了半截!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下榻,双膝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咚”地一声,随即额头触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奴、奴婢失言!奴婢该死!奴婢再不敢胡言乱语了!求、求爷恕罪!奴婢该掌嘴!”
预想的巴掌并未落下。
手腕被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攥住。
紧接着,头顶传来一声带着几分戏谑的低沉轻笑。
“啧……”
江凌川握着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从地上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顺势揽入怀中,让她侧坐在自己坚实的大腿上。
“胆子怎么跟个鹌鹑似的?”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腰间敏感的软肉,带着狎昵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慵懒,
“呵……爷不过同你说句玩笑话,就吓成这样?嗯?”
唐玉身体僵硬,惊魂未定,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江凌川却浑不在意的模样,手指在她腰际流连,继续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
“杨家幺女,爷之前在花宴上远远瞧过一眼,模样是顶好的,瞧着身子骨也柔弱,性子想必是温顺和软的。”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她脊背,语气带着笃定:
“放心,她那样的贵女,最看重贤名,不会自降身份来叼难你一个通房。安分守己,自有你的去处。”
然而,话一出口,他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过父亲冷静的面容,以及这桩婚事背后牵扯的种种。
侯府的权势巩固,长子在东宫的进退,三子的科举仕途……
所谓天作良缘,底下尽是冰冷的利益嵌合与交换。
这念头让他心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去,揉捏女人腰肢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他怀中,唐玉却浑身冰凉。
玩笑话?
不,她一个字都不信。
刚刚,她是真的怕了。
他眼神冷厉、那语气肃杀,与平日里床第间的狎昵判若两人。
是真正的,属于上位者的冷酷与威严。
她毫不怀疑,方才那句冷斥才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而此刻这温言软语,轻柔抚弄,不过是哄她的玩笑话!
他把她当什么?
一个玩意儿!
一个需要时刻敲打,认清自己位置的玩意儿!
想到那个“温顺和软”的新奶奶那句“杀了才干净”。
唐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在打颤。
跑!
必须离开这里!
趁新奶奶还没入门,现在还来得及!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带着绝望的恐慌。
“想什么呢?嗯?”
因唐玉久未应答,男人带着薄茧的手开始轻抚她的下巴。
下巴上载来的力道和耳边低沉的询问,让唐玉猛地从冰冷的恐惧中惊醒。
她暗中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江凌川久未听到她回应,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
当她被扳过脸,被迫迎上江凌川的目光时。
脸上已变成了带着羞怯与依赖的神情,双颊甚至逼出了几分红晕。
她眼睫低垂,声音细弱蚊蝇:
“听二爷这般说,奴婢……奴婢就放心了。是奴婢胡思乱想,小题大做了。”
江凌川审视着她这副小意温柔的模样,眼底那点因联想而生的沉郁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满意的笑意。
他勾唇,低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攫取了她微凉的唇瓣。
一吻方毕,他呼吸已见粗重。
他大剌剌地向后靠坐在榻上,寝衣散乱,毫不掩饰地昭示着身体的变化。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因欲望而沙哑,带着命令的口吻:
“上来。”
唐玉闻言心尖一颤。
曾经的旖旎和欲望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徨恐和不安。
她轻舒一口气,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怯怯的提醒:
“二爷……可还记得……上回……”
江凌川闻言,先是一怔。
随即象是想起了什么极惬意的滋味,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轻笑,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并未答话,只是用那双暗沉沉的眸子锁着她,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自明。
她已知晓。
无声,即是默许,是催促。
唐玉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顺从地俯下身去,象一株柔软的藤蔓。
将所有的惊惧、冰冷、逃离的念头,都死死地、深深地压进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只用最温顺的表象,将一切都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