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点灰蒙蒙的光。
今诺是被闹钟吵醒的,睁开眼时,身侧的位置还是凉的。
地上的枕头和抱枕还散着,像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狼狈。
她坐起身,盯着那片空了两天的床铺,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心里那股憋着的劲儿却越来越清晰,她要去找舒潼,她要问清楚。
她简单的洗漱,换了件衣服,抓过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走,临出门前,没忘给学校教务处打了个电话请假。
电话里的老师还在问缘由,她只说了句“家里有点事”,就匆匆挂了。
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排车钥匙,和相对应的汽车模型。
今诺攥着那枚属于自己的冰凉的金属钥匙,指尖微微发颤,发动车子的瞬间,引擎的轰鸣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车子一路疾驰,停在舒氏集团气派的大楼前。
今诺熄了火,推开车门,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门口的保安见了她,立刻恭敬地颔首问好,“今小姐,您来了。”
来往的员工也纷纷侧目,却没人上前阻拦,舒总把人护得紧,整个集团上下谁不知道,这位是总裁心尖上的人。
今诺没心思和任何人寒暄,径直走进大堂,熟门熟路地刷卡按下了顶楼的电梯键。
金属轿厢平稳上升,镜面里映出她憔悴的脸,眼下的乌青和泛红的眼眶,都在昭示着这两天的辗转难眠。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秘书室的人正低头整理文件,抬头看见她,连忙笑着点头打招呼:“今小姐早。”
今诺微微颔首,脚步没停,径直走向那扇刻着“总裁办公室”的厚重木门。
她推开门,偌大的办公区空荡荡的,真皮座椅上空无一人,桌上的台灯还亮着,摊开的文件上落着支钢笔,墨渍在纸页边缘晕开一小团,像是主人离开得匆忙。
她的心沉了沉,目光扫过办公室内侧那扇虚掩的门,那是舒潼的休息室。
今诺放轻脚步走过去,指尖抵在门板上,轻轻一推。
门轴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动。
休息室里的光线很暗,厚重的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道窄缝,漏进几缕灰蒙蒙的晨光。
宽大的床上,舒潼侧躺着,身上盖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垂着,呼吸轻浅而均匀。
桌角的咖啡杯还剩半杯冷掉的黑咖,旁边堆着一叠签好的文件,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工作群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今诺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人,喉咙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鼻尖一阵发酸。
那股憋了两天的火气,在看见她眼下淡青色的黑眼圈时,悄无声息地泄了大半。
可紧接着,又有一股更汹涌的委屈涌上来。
忙,她知道她忙。
她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吸气声。
这声响动很轻,却还是惊醒了床上的人。
舒潼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刚醒来意识还有些混沌,视线聚焦了几秒,才看清站在门口的人。
她倏地坐起身,身上的西装外套滑落在床单上,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领口。
“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怎么来了?”
今诺没说话,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她。
晨光从帘缝里钻进来,刚好落在她的眼底,那里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看得今诺心口一紧。
“你怎么不说话?”舒潼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步子快得有些踉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伸手想去碰今诺的肩膀,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这个动作像一根刺,扎得舒潼指尖发麻。
“我来问你,”今诺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淬了冰的冷意,“这两天,你为什么不回家?”
舒潼的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解释,“不是和你说了嘛,最近有点忙”
“我不要听这些。”今诺打断她,眼眶慢慢红了,“舒潼,我要的不是你忙到凌晨三点的借口,我要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体。”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积攒了两天的委屈和愤怒,在看见舒潼眼下的乌青时,变成了更汹涌的酸涩,“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在等你?知不知道我看着空床铺,翻来覆去睡不着?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舒潼的眉头拧得死紧,她最见不得今诺哭,尤其是这种强忍着眼泪的模样。
她想把人搂进怀里,可理智又在拉扯,这里是公司,随时可能有员工进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今诺咬着牙,一字一句,“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章特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舒总,您醒了吗?九点的跨国视频会议,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舒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捏着眉心低骂了一声。
她抬眼看向今诺,眼底的烦躁和歉疚搅成一团,“姐姐,会议不能迟到,我……”
“会议重要。”今诺打断她,语气里的自嘲几乎要溢出来,“我知道,什么都比我重要。”
她往后退了两步,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被寒霜打过的翠竹,看着倔强,眼底却藏着碎掉的光,“我等你开会,等你忙完,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施舍给我一句解释。”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舒潼想都没想就追了出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那手腕细得硌人,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清晰地摸到皮下跳动的脉搏,急促得让人心慌。
“别走。”舒潼的声音沙哑,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会议最多半小时,我让章特助……”
“不必了。”今诺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舒潼踉跄了一下,“舒总还是专心工作吧,别让跨国项目因为我耽误了,我担不起这个责。”
她的目光扫过舒潼凌乱的衬衫领口,扫过她眼下的青黑,最后落在她紧抿的唇上,那点残存的希冀,彻底碎成了粉末。
秘书室的人都低着头,笔尖在文件上划过的沙沙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谁都不敢抬头,谁都知道,这位今小姐,是舒总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可眼下这场争执,却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章特助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攥着平板,脸色惨白,进退两难。
舒潼看着今诺决绝的背影,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听见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是海外团队的负责人催她开会。
铃声一声比一声急,像一把锤子,一下下砸在她的神经上。
今诺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舒潼看见她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那动作很轻,却像是一把刀,精准地刺穿了舒潼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