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项目的合同敲定的那一刻，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欢呼。
舒潼将签字笔丢回桌面，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粗糙触感，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她抬手扯了扯紧绷的领带，对着围上来的项目组众人摆了摆手，“后续收尾工作交给章峰。”
不等众人反应，她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电梯一路下行，轿厢镜面映出她憔悴的脸，眼下的青黑浓重得遮不住。
连续几天的连轴转，让她的神经绷到了极致，此刻合同落地，那股撑着她的力气骤然消散，只剩下蚀骨的疲惫。
司机早已将车停在大楼门口，见她出来，连忙拉开车门。
“回云天府。”舒潼报了地址，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靠在后座闭上了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今诺泛红的眼眶。
车子平稳滑行，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舒潼的意识昏沉，却总在半梦半醒间，被心口那点空落落的钝痛揪着。
上午十点，车子停在云天府公寓楼下。
舒潼下了车，脚步虚浮地走进楼道。
手指按密码的时候都在抖，转动门把手时发出的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推开门的瞬间，一室冷清。
客厅的窗帘拉了一半，晨光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玄关处，今诺常穿的那双白色帆布鞋不见了踪影
餐桌上，没有温热的早餐，只有一只倒扣的马克杯。
舒潼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推门而入。
床铺被整理得平平整整，枕头上没有一丝褶皱，也没有那缕熟悉的、带着柑橘香的长发。
今诺不在家。
舒潼站在空荡荡的卧室里，指尖微微发颤。
她回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几乎是凭着本能，点开了那个置顶的联系人，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一声比一声更磨人。
响了很久，最终被冰冷的女声取代，“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舒潼的手指僵在屏幕上，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她想再拨一次，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落不下去。
铺天盖地的困意，在这一刻汹涌袭来。
手机被她攥在掌心，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界面
最新的一条，是那个无人接听的通话记录，时间显示上午十点零三分。
她的头歪在沙发扶手上，睫毛颤了颤，终究抵不过疲惫，沉沉睡去。
阳光慢慢爬上沙发，落在她紧皱的眉头上，而她掌心的手机，还亮着那个没来得及拨出去的第二个电话。
今诺是拎着刚买的菜回来的，卿姨暂时回了老宅，所以今诺去买菜
今诺推门进来时，一眼就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人。
舒潼睡得很沉，身上还穿着那套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带松松垮垮地歪在颈侧，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都不得安生。
客厅的光线不算亮，却刚好勾勒出她清晰的下颌线，鼻梁高挺，唇色偏淡，褪去了平日里在公司的凌厉，竟透出几分少年气的脆弱。
今诺的脚步顿住，提着菜的手微微收紧，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发软。
那点攒下的怨气，在看见她眼下浓重的青黑时，悄无声息地散了大半。
她放轻脚步走进厨房，将菜搁在案上，又转身进了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条薄毯。
毯子是纯棉的，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
她走到沙发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薄毯盖在舒潼身上，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跳。
今诺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舒潼的脸上，柔和了她眉眼间的冷硬。
今诺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看着她睡梦中无意识蹙起的眉，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口气。
“几年过去了，”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眼前人的梦，“小孩还是这么好看，我怎么就看不够呢。”
话音落下时，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舒潼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指尖的触感温热柔软，舒潼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今诺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手，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看着舒潼的眼皮动了好几下，才缓缓睁开。
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刚睡醒的惺忪水雾，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她脸上。
“姐姐你回来了。”
舒潼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今诺没说话，只是别过脸，目光落在沙发扶手上，假装在看那本被遗忘的杂志。
舒潼撑着沙发坐起身，身上的薄毯滑落在地。
她低头看着那件带着阳光气息的毯子，又抬眼看向今诺泛红的耳尖，喉结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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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打电话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今诺的指尖攥紧了杂志的边角，声音很轻，“我看见了，当时在超市买菜，太吵没听见。”
这话半真半假，手机确实在包里震了好几次，只是她那会儿还在赌气，故意没接。
舒潼没戳破她的谎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薄毯，重新披在肩上。
她的目光黏在今诺身上，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却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
“饿不饿？”今诺站起身，避开她的视线，“我买了菜，给你做……”
话没说完，就被舒潼伸手拉住了手腕。
这次她没躲开。
舒潼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今诺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
今诺的心跳漏了一拍，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却没再像上次那样用力甩开。
“别走。”舒潼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尾音微微发颤，“我有话跟你说。”
今诺的睫毛颤了颤，终究还是转过身，垂着眼帘看她。晨光落在舒潼的发顶，染出一层柔和的金色，让她眼底的红血丝和青黑都显得不那么刺眼。
“城西的项目……”舒潼抿了抿唇，像是在组织语言，“前阵子对接出了大问题，对方临时变卦要改方案，所有流程都得推倒重来，我实在抽不开身。”
她顿了顿，指尖的力道又重了些，目光紧紧锁着今诺的脸，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我不是故意不回家，也不是把你抛在脑后。
那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挤不出来，好不容易抽空给你发了条消息，告诉你我在公司住，暂时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懊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今诺手腕上的皮肤，“发完我就被章特助拽去开紧急会议，后来忙到昏头，竟没顾上看你有没有回复。
我总想着等项目落地，就回来好好跟你解释，却忘了你一个人在家，该有多担心。”
今诺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眼眶慢慢红了。
她当然知道舒潼忙，可那些天的等待和不安，那些翻来覆去的夜晚，那些压在心底的委屈，也都是真的。
“对不起。”舒潼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将今诺揽进了怀里，“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今诺的肩膀僵了僵，鼻尖抵在她的颈窝，闻到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烟草味气息，积攒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眼泪打湿了舒潼的衬衫，烫得她心口发紧。
她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今诺的发顶，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今诺埋在她颈窝的脸微微一动，鼻尖萦绕的烟草味混着淡淡的葡萄甜香，和她身上惯有的雪松气息格格不入。
她倏地抬起头，眼眶还红着，目光却带着几分质问，“你抽烟了？”
舒潼的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揽着她的手，眼神有些闪躲，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就……就这几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心虚，“项目压得太紧，熬到后半夜实在扛不住，抽屉里之前放的烟，提神用。”
今诺盯着她，眉头蹙了起来，“多少？”
舒潼抿了抿唇，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两盒……都是葡萄味的，抽完了。”
话音刚落，今诺就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
指腹擦过她的唇瓣，还能闻到残留的烟味，心里那点刚散的心疼，又掺了几分气。
“舒潼，”她的声音沉了沉，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不要命了？”
“就……就这几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心虚，“项目压得太紧，熬到后半夜实在扛不住。
烟放在办公室抽屉好久了，之前都快忘了，这阵子实在顶不住才翻出来的。”
她的指尖攥着今诺的手腕，力道又轻了些，眼底浮出几分懊恼，“我已经很久没抽了，这几天实在是熬得狠了，才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