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的门被陆续推开,学生们抱着课本说说笑笑地走进来,脚步声与交谈声渐渐填满了刚才的空荡。
舒潼从座位上站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教案的边角,刚才被今诺甩开的那点滞涩感还残留在掌心。
她抬头看向陆续入座的学生,眼底的错愕与慌乱已经尽数敛去,重新覆上了那层惯有的清冷疏离。
上课铃声准时响起,尖锐的调子划破走廊的安静。
舒潼拎着教案,一步步走上讲台。
高跟鞋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她将教案放在讲台中央,抬手理了理衣角,目光扫过台下鸦雀无声的学生,声音清晰而冷冽,“今天我们讲的内容,是上节课预留的拓展知识点。”
她翻开教案,指尖落在打印整齐的知识点上,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了一下。
刚才今诺转身离去时,泛红的耳根和攥紧包带的手,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不是不想哄,是实在没力气哄了。
公司最近的项目压得她喘不过气,每天加班到深夜,回家倒头就能睡着,连和今诺说上一句完整的话都成了奢侈。
可今诺呢?总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别扭。
明明今诺比她大七岁,可这段关系里,一直是她在迁就、在让步,像照顾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刚才那句“好朋友”,不过是在学生面前的权宜之计,今诺却又揪着不放。
舒潼的心底漫上一丝疲惫,她甚至觉得,自己连开口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们是爱人,更是站在同一方讲台上的老师。
有些人对她们之间的感情会认可,有些人会觉得她们这群人相爱是病。
今诺下半年就能按流程评教授,正是前途稳妥上升的时候,她不能赌,更不敢拿今诺的职业生涯去换一时的口舌之快。
可这些顾虑,今诺好像从来都不懂。
学生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求知的专注,也带着几分少年人对这位冷艳客座教授的好奇。
舒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疲惫与烦躁,将注意力彻底拉回课堂。
她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课题,粉笔灰簌簌落下,在午后的阳光里扬起细小的尘埃。
她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就像刚才那个在教室门口温柔凝望、在空荡教室里发懵的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下课铃响时,舒潼合上教案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飘向窗外。
走廊尽头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垂下眼帘,将教案塞进包里,指尖的凉意,一路漫到心底。
十五分钟的课间休息转瞬即逝,舒潼甚至没来得及去楼下买杯咖啡,就被接踵而至的另一批学生堵在了教室里。
又是一节连堂大课,她强打起精神,重复着刚才的流程,翻教案、写板书、讲解知识点,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下去,橘红色的晚霞漫过窗棂,才终于等到了放学的铃声。
六点整,舒潼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教学楼大门,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几分倦意。
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想掏出钥匙开车回家,兜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章特助。
舒潼接起电话的瞬间,就听见那头急促又带着点焦灼的声音,“舒总,您快回公司一趟吧!城西那个项目出了点纰漏,合作方那边态度强硬,我们这边的人怎么都谈不拢,就等着您来定夺呢!”
舒潼的眉头瞬间拧紧,刚才那点松弛的气息荡然无存。她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沉默几秒后,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知道了,二十分钟后到。”
挂了电话,舒潼抬头看向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眼底闪过一丝无力。
回家的计划彻底泡汤,舒潼发动车子,朝着公司的方向开。
城西项目的纰漏比预想的更棘手,合作方的代表寸步不让,会议室里的争论声此起彼伏,从黄昏一直持续到深夜。
舒潼捏着合同的指尖泛白,既要守住公司的底线,又要顾及长期合作的情面,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
直到十一点,双方终于敲定了补充协议,签字落笔的那一刻,舒潼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同事们陆续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舒潼拖着发麻的腿走进休息室,随手将外套扔在床尾,掏出手机时才发现,屏幕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条来自今诺的消息。
她的指尖顿了顿,还是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姐姐,今晚在公司住,不回去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舒潼没再等回复,直接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扯了扯领带,一头栽倒在床上。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今诺泛红的耳根、攥紧的包带、转身离去的背影,还有会议室里紧绷的气氛,搅得她连闭眼都觉得累。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认命地闭上眼,任由倦意将自己吞没。
另一边,今诺早已躺在卧室的双人床上,指尖一下下划着手机屏幕,屏保是两人之前出去玩拍的合照。
她等了快两个小时,才等来舒潼的一条消息。
【嗯】。
她只回了这一个字,指尖却狠狠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心里那点憋了一整天的委屈和火气,瞬间就炸了。
今诺猛地坐起身,目光扫过身侧空荡荡的半边床,视线落在舒潼的枕头上
“又不回来。”她咬着牙,声音带着点哽咽,抬手就把那个枕头抓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狠狠扔了过去。
枕头“咚”的一声撞在门板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
这还不够。
今诺转身,抓起自己的枕头,还有床头那个舒潼送她的兔子抱枕,一股脑地往地上扔。
抱枕上的兔子耳朵被扯得歪歪扭扭,掉在枕头旁边,像个被遗弃的小可怜。
“两天了,已经两天没一起睡了……”她坐在床上,看着满地狼藉,肩膀微微耸动,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啜泣。
明明白天还在生气,还在赌气不理人,可真等到对方说不回家的时候,心里翻涌的却不是痛快,是密密麻麻的难过。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却越抹越多,最后干脆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任由眼泪打湿了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