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管家秦禄垂手躬身,将郊外庄子附近“山贼劫杀宋启忱,其坠崖下落不明”的消息,一丝不苟地汇报完毕。
秦晖端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紫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硬:
“恩,做得干净便好。此事,到此为止。”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对儿子的失望与不耐,补充道:
“这消息,就不必告诉少爷了。他那个人,藏不住事,性子又浮躁,知道了反而徒惹麻烦,管好下人的嘴。”
“是,老爷。”秦禄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馀秦晖一人,对着跳跃的烛火。
与此同时,宋府早已乱作一团。
宋家公子彻夜未归。
起初只当他又去哪里胡混,直到次日午后仍不见人影,派出家丁四处查找,却只在郊外山道旁发现了激烈打斗的痕迹和几名随从的尸体,宋启忱本人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同人间蒸发。
宋尚书又惊又怒,却也毫无头绪,只能一边压下消息,一边发动所有力量暗中查探。
而秦桓在自己院中,隐约听到下人议论,说是“宋家那位好象出事了,不见了踪影”,他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死了吗?哈哈!真是报应!让他欺辱我!如今我也好了,他也遭了报应!再没人能握着我的把柄了!
他只觉得胸口堵了多日的恶气一朝散尽,连带着看窗外的天色都觉得明媚了几分。
午膳时,他难得地胃口大开,比平日多吃了小半碗饭,甚至还挑剔了一下菜品的咸淡。
然而,这股病态的兴奋并未持续太久。午后,丫鬟照例端来了府医开的、掺了强效安神药的补汤。
秦桓心情舒畅地一饮而尽。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熟悉的、令人无力抗拒的沉重困意便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眼神便已开始涣散。
安神汤的药力如同厚重的绒毯,将秦桓紧紧包裹,拖入深不见底的昏沉睡眠。
房间里静得可怕。
奉命留守照顾的随从,是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在秦桓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青年。
他原本只是垂手站在床脚,恪尽职守。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少爷好象睡得越来越沉。
呼出黏连的水汽。
房门被推开了,秦桓手下的侍卫一个一个进了房间。
偷食的野狗般爬上榻轻轻地爬上了床。
有人从背后,小心翼翼地粘贴去,伸出手,颤斗着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那具温热却脆弱的身躯。
秦桓在睡梦中似乎有所察觉,发出一声极轻、含混的呓语。
秦桓醒过来只觉得嘴巴辣辣的,连手也很酸,这个药得换几味,太辣嗓子了。
腰窝脊椎
不对,浑身上下
粘粘的,看来是发了汗。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起。
这时,他才注意到床边脚踏上,竟然蜷缩着一个熟睡的随从,看那姿势,似乎守了许久。
若是平日,下人如此失仪,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但此刻,仇人出事的喜悦占据了他大部分心神,他只是烦躁地踹了踹那随从的小腿。
“恩……” 随从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头,正对上秦桓带着迷朦又烦躁的眼神。
他瞬间彻底清醒,连滚带爬地跪好,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秦桓的视线。
“狗东西,睡得倒死!” 秦桓没心思深究他为何睡在这里,也没注意到对方那异样的神色,他现在只有一个迫切的念头。
“去,叫他们立刻给我备水,我要沐浴,立刻马上!”
随从如蒙大赦,连忙磕头应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他靠在床头,手不自觉地再次抚上平坦的小腹。
好了,都过去了……
那些发生过的事……只要他依旧是太师之子,没人能说出去,他就可以当作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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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桓自觉身体已恢复大半,身上也重新长回了些肉,虽不比从前精壮,但总算摆脱了那病秧子的模样。
一直被拘在府里的憋闷感达到了顶峰,他那颗浪荡的心便再也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要重拾往日“风采”,好好寻欢作乐一番。
他精心打扮,换上最时兴的锦袍,带着一众随从,大摇大摆地踏入了京城最负盛名的“软红阁”。
他本以为会是旧识重逢、美人投怀的熟悉场面,然而,踏入那脂粉香浓的大厅不久。
他心底有些发毛,大堂里一些饮酒作乐的其他客人,甚至是路过的小厮,目光似有似无地在他身上打转。
那眼神算不上恶意,却带着一种过于专注的粘连感,仿佛他是什么新奇的景致,让人移不开眼。
“秦公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一位相熟的纨绔,手极为自然地便要搭上他的肩膀。
这幅姿态让他想起来该死的宋死人。
秦桓下意识地想挥开这过于亲昵的触碰,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握住后,竟一时没能挣开。
那人的拇指,若有若无地在他小臂上摩挲了一下。
他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异样感。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打着哈哈应付过去,找了个由头摆脱了包围,快步走向他常包的雅间。
一路上,他都能感觉到背后那如影随形、越来越粘连的目光。
仿佛他不再是那个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秦少爷,而是变成了一个……一个行走的、散发着某种特殊吸引力的活靶子。
“真是见了鬼了……” 他低声咒骂一句,推开雅间的门,试图将那些令他不适的视线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