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庄子回来后,宋启忱便象是彻底换了个人。
京中各大花楼再也见不到他宋小爷一掷千金的身影,往日里最爱的醇酒美人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把自己关在府里,躺在锦榻上,却翻来复去,如同烙饼,没有一刻安宁。
一闭上眼,脑海里便全是秦桓那张混合着痛苦、屈辱却又异常勾人的脸。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最上等的罂粟,在他血液里点燃了一把邪火,烧得他口干舌燥,坐立难安。
但清醒过来他才发觉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
糟塌谁不好,怎么惹上秦家。
但是,
接连数日,那蚀骨入髓的痒意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变本加厉,如同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让他浑身难受,看什么都提不起劲,唯独一想到秦桓,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战栗。
他再也按捺不住,找了个借口,带着几个贴身随从,半夜快马加鞭赶去了那座郊外的庄子。
他盘算着,就算不能象上次那样用强,慢慢哄骗、威逼利诱,总能找到机会再次得手。
然而,当他兴冲冲地赶到庄子时,却只见朱门紧闭,门庭冷落,竟是人去楼空!
“人呢?!” 宋启忱又惊又怒,一把揪住守着庄子里的监管,厉声质问。
那人被他吓得够呛,结结巴巴地道:“回、回贵人……秦、秦家少爷前几日就、就被接回府里去了……这庄子,好象暂时封了……”
宋启忱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满腔邪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抓心挠肝的空虚和更深的焦躁。
回秦府了?!
他下意识就想调转马头,直奔太师府而去。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更深的寒意压了下去。
那可是太师府!秦桧那个老狐狸!
他虽然握着秦桓那“见不得光”的把柄,可若是真闹到秦太师面前,那老东西为了维护门风和他自己的官声,绝对会毫不尤豫地把他宋启忱弄死!
不行……不能去太师府……那老东西真会打断我的腿,甚至要了我的命……
他象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饿狼,围着空荡荡的庄子转了几圈,最终只能悻悻然地调转马头。
回去的路上,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味着那日的细节,越想越是心痒难耐,也越想越是憋闷烦躁。
秦桓……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然而,沉浸在自己欲望中的宋启忱并未察觉,从他靠近秦家庄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
就在他们行至一处偏僻山道,距离灵隐寺已不远时,杀机骤现!
“咻——噗!”
一支淬了毒的弩箭穿透车厢壁板,精准地射入了宋启忱的肺腑。
他猛地瞪大眼睛,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
“有刺客!保护少爷!” 侍卫们惊骇拔刀,但埋伏在两侧山林中的黑衣如同鬼魅般杀出,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宋启忱的随从虽拼死抵抗,却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很快便被屠戮殆尽。
混乱中,身受重伤的宋启忱被一名忠心护卫拼死推下了徒峭的山坡,沿着长满灌木的斜坡一路翻滚,最终“噗通”一声,坠入了山涯下水流湍急的河中。
黑衣追至崖边,看着下方奔流的河水和不远处漂浮的、一动不动的身影,确认目标中箭坠崖,生机缈茫,便迅速清理现场痕迹,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去,回秦府复命。
与此同时,灵隐寺后山。
因犯错被广亮罚上山砍柴的必清小和尚,正愁眉苦脸地挥舞着柴刀,忽然听到下方河滩传来异响。
他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水面上似乎漂浮着 ?
一个人!
“哎呀!不好!有人落水了!”
必清吓得丢掉柴刀,连滚带爬地冲到河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人拖上岸。
只见对方脸色青紫,嘴唇发黑,胸前插着一支短箭,气息奄奄,眼看就要不行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可怎么办啊!” 必清吓得六神无主,背起这个沉重的“死人”就往寺里跑,“救命啊!”
寺内,济公正翘着脚在禅房里抠鼻子,听到必清杀猪般的嚎叫,懒洋洋地晃了出来。
看到必清背上那个只剩半口气的宋启忱,他皱了皱鼻子,掐指一算,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又无奈的神情。
“唉,孽缘啊孽缘……”
他嘟囔着,从破袈裟里掏啊掏,摸出一颗黑不溜秋、其貌不扬的“伸腿瞪眼丸”,塞进了宋启忱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磅礴生机瞬间护住了宋启忱的心脉,逼出些许毒质,将那致命的伤势硬生生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箭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但他肺腑重创,失血过多,加之惊吓过度,虽然保住了一命,却依旧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一时难以苏醒。
“抬进去,好生看着吧。” 济公挥了挥破扇子,打了个哈欠,“是福是祸,看他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