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都给我滚出去!”
“胡说八道,我是男子,我怎么可能会……会有孕?!”
“荒天下之大谬!”
秦桓状若疯魔,双眼赤红,疯狂地捶打着自己那已明显隆起、弧度惊人的腹部。
仿佛想用疼痛来证明那只是一团可恶的胀气,
“这不是真的!不是!”
锦被凌乱,帐幔撕扯,满地狼借。
秦夫人哭得几乎晕厥,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她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心都要碎了:“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别这样,当心伤着自己啊!”
太师面色铁青,负手立在房中,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一排瑟瑟发抖的医者,声音冰寒刺骨: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诊断有误,或是今日之事有半句泄露出去,你们,连同你们的家小,就都不用再见明天的太阳了。”
他心中惊涛骇浪,清楚此事若传扬出去的后果。
他秦晖,当朝太师,的儿子,竟然身怀六甲!
这将是足以让他身败名裂、让整个秦家沦为笑柄的丑闻!
可……可这若真是……
这孽障又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这把年纪,难道还要另娶一房,从头培养继承人不成?
这简直是架在火上烤!
跪在最前面的医者,冷汗已浸透了衣袍后背。
他重重磕头,声音发颤:
“太……太师大人明鉴。
非是在下一人之言,今日在场诸位,全城稍有名望的医者、稳婆,脉象都……都指向同一结果啊。
令郎他……确确实实是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了!
这滑脉之象,做不得假!”
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也颤巍巍补充道:“而且……老朽曾在一些偏门杂记中看到过,海外东夷国,有一处名为奥兰岛的地方,传说有一口‘子母泉’,男子饮之……亦可受孕……或许……或许少爷是不慎……”
“不慎?!”
秦太师猛地打断他,气得浑身发抖,
“难道我儿会自己去喝那劳什子怪泉不成。”
就在气氛僵持、众人皆以为在劫难逃之际
人群中,名医李怀春,深吸一口气。
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一步,
躬身道:“太师大人息怒!此事确实匪夷所思,非药石所能及。
依在下愚见,寻常医道已无法解决此等奇症。
听闻灵隐寺的道济圣僧,乃是得道高僧,佛法无边,前些时日大悲楼失火,便是他施展神通,从古井中化出木材,可见其法力高深。
或许……或许寻他前来,能有化解之法?”
秦晖阴沉的目光闪铄不定。
灵隐寺,道济……那个看似疯癫,却屡显神异的和尚?
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法子。
无论那和尚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儿子肚子里这“孽障”,
保住秦家的颜面……
他猛地一甩袖袍,厉声下令:“备轿!立刻去灵隐寺,将那道济和尚,请过府来!记住,要客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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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英归家后,心中那丝因寻不到稳婆而生的不安,很快便不再是独属于她一人的烦恼。
不止是洪秀英这样的寻常妇人,就连城里那些有头有脸人家的夫人、小姐,
家中若有病患待医,或有身孕需定期请脉、乃至即将临盆的,竟也统统请不到象样的大夫和稳婆了。
一时间,怨声载道。
“这太师府也太霸道了,自家儿子病了,就把全城的医生都拘在府里,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我家里老娘还等着李大夫复诊呢!这可如何是好。”
“王婆子应了我家娘子今日来瞧脉的,结果人影都不见!真是急死人了!”
那些平日里也与太师府有些龃龉、或是单纯想借此机会踩上一脚的官员们,闻风而动。
很快,弹劾太师秦晖“为官不仁、罔顾民生、纵子横行、拢断医源”的奏折,便如同雪片般飞上了皇帝的案头。
尽管这些高官自己也未必多在意平民百姓的死活,但此刻,这无疑是一个攻击政敌、发泄私愤的绝佳借口。
秦晖在朝堂上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有口难辩。
难道他能站出来说,是因为他儿子可能“怀孕”了,才请尽名医吗?
面对朝野上下的压力,尤其是皇帝过问后隐含的斥责,秦晖纵有权势,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只得下令将扣押在府中的大部分医者和稳婆放归,但仍不忘阴沉着脸厉声警告:
“管好你们的嘴!在太师府的所见所闻,若有半句泄露,小心尔等项上人头!”
医者们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离去,自是守口如瓶,不敢多言半句。
他们回到各自的医馆、家中,面对焦急等待的病患和家属,只能含糊其辞,推说是在太师府会诊一桩疑难杂症,被多留了几日。
无人敢提及那颠复认知的“男身孕象”,更无人敢说太师公子半句不是。
城里因缺乏医者而积压的病患,总算得到了诊治。
那位需要安胎的员外夫人,那家高烧不退的孩童,还有诸多被病痛折磨的百姓,终于盼来了大夫。
洪秀英也暗自松了口气,联系了陈婆婆,打点好接生的事项。
然而,秦桓那日渐隆起、衣物难掩的肚子,却成了太师府内部一个无法掩盖、更无法解决的惊天秘密。
而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派去灵隐寺请济公的人,也悻悻而归。
回报说,那济公和尚一听是太师府有请,脑袋摇得象拨浪鼓,只打着哈哈说什么
“和尚我法力低微,只会治治头疼脑热,太师府的贵恙,实在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然后便不知躲到哪里喝酒吃肉去了,根本请不动人。
请不来济公,寻常医药无效,外面风声又紧……
秦夫人看着儿子日渐憔瘁、时而疯癫时而绝望的模样,哭成了泪人。
秦晖在书房中踱步良久,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而憋屈的决定。
他召来心腹管家,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疲惫与狠戾:
“眼下风声紧,桓儿留在府中,迟早纸包不住火。
你即刻去安排,找一处稳妥、僻静的乡下庄子,要绝对可靠的人看守。
把少爷悄悄送过去静养。”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终究是自己的独子。
“多派些人手,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一应吃穿用度,不得短缺。
等这风头过去,再作打算。”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在一队精悍家丁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从太师府后门抬出,朝着城外的庄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