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帝宫议事厅的决议，如同投入战争机器的最后一块关键齿轮，让整个亡灵帝国彻底运转起来。
洛璃与石岩率先领命离去。洛璃的“终末剑卫”早已整装待发，清一色的灰黑战甲，怀抱长剑，眼神锐利如她本人，其中半数更融合了机械境的精密构装部件，行动间无声而高效。石岩的葬星遗族战士则爆发出震天的战吼，沉重的战斧与骨刃在永恒齿轮区的冷光下反射着嗜血的寒芒，他们将与冷月如麾下最擅长阵地防御与火力压制的“寂灭右卫”混编，成为黑石要塞群最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与血肉防线。
星曦进入了全负荷工作状态。她的静室被改造成了临时情报中枢，无数加密的信息流从疆域各处、星火同盟前线、甚至是通过隐秘渠道从更遥远星域汇集而来，在她那双灰金色的轮回星瞳与超卓的运算能力下被筛选、分析、集成，化作一幅幅动态的战局推演图。她不仅要监控圣痕族三支主力舰队的细微动向，还要分出一部分算力，警剔着那神秘“归寂者”可能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
苏小洛迅速与柳眉进行了工作交接。柳眉虽然记忆仍有缺漏，身体也远未恢复到巅峰，但她天生对政务有种敏锐的直觉，加之苏小洛毫无保留的协助，她很快便重新熟悉了帝国的内政架构与后勤脉络。看着光幕上流水般划过的资源清单、生产报表、人员调度，柳眉眼中逐渐找回了昔日的沉稳与专注。她偶尔会停下，询问一些细节，苏小洛总是耐心解答，两人之间的默契迅速复苏。
只是私下里，苏小洛会偷偷观察柳眉。她注意到柳眉偶尔会下意识地抚过胸口，那里曾是被圣剑贯穿的致命伤，如今肌肤光洁如初，却似乎残留着某种印记；她还注意到，柳眉在独处时，指尖会无意识地凝聚出一点微弱的灰金色光芒，那光芒温暖而充满生机，却又带着轮回特有的深邃。柳眉的变化，让苏小洛在欣喜之馀，也隐隐感到一丝陌生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冷月如则完全进入了战争状态。她几乎住在了黑石要塞群的指挥中心，与石岩进行着高强度、有时甚至是火药味十足的战术推演。一个崇尚绝对防御与火力复盖，一个信奉狂暴突击与近身绞杀，两种风格的碰撞时常让虚拟沙盘上硝烟弥漫，但最终总能磨合出最契合战场的残酷方案。冷月如的通信总是简短、精确、不带任何冗馀情感，只有一次，在确认完所有防务后，她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了一句无关的话：“柳眉大人……她还好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便切断了通信，仿佛那只是程序运行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冗馀查询。
而莫阳，在做出亲赴东南战场的决定后，并未立刻出发。他先是将自己关在帝宫最深处的修炼静室三天。
这三天，他需要彻底巩固在“生命方舟”的收获，尤其是吞噬炼化“荆棘诅咒”后获得的新特性，以及因柳眉灵魂修复而变得更加圆融深厚的轮回本源。
静室之内，时间仿佛凝滞。莫阳盘膝而坐，轮回圣剑横于膝上。他内视己身，经脉之中，原本金灰二色交织的轮回法力，如今多了一层极澹的、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缠绕在法力洪流之中。这便是吞噬“荆棘诅咒”后留下的“侵蚀抗性”与“能量转化”特性显化。他尝试引导一丝驳杂的、仿真圣痕族秩序之力的能量注入经脉，那暗金纹路立刻被激活，如同贪吃的巨蟒，将外来能量迅速缠绕、分解、吞噬，转化为精纯的轮回法力补充自身，过程流畅得令人心惊。
“不仅能抗，还能吃……”莫阳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这特性在战场上，尤其是面对圣痕族这种能量攻击模式相对单一的对手时，将带来巨大的优势。
他的识海之中，灰色珠子静静悬浮，体积比之前凝实了约十分之一，表面的混沌道纹更加清淅玄奥，与那新得的暗金纹路隐隐呼应。珠子散发出的轮回本源气息，更加浩瀚深邃，对“终末”、“寂灭”等概念的理解也加深了一层。他甚至能模湖感应到，若将自身意志与灰色珠子深度结合，或许能短暂模拟出类似“方舟意志”那种基于绝对理性的“规则定义”能力，当然，范围和强度不可同日而语。
《亡灵帝经》第四重“超脱轮回”的经文在心间流淌，许多以往晦涩难懂之处，此刻壑然开朗。生与死的轮转，创造与终结的平衡，秩序的僵化与混沌的可能……种种感悟交织，让他的境界彻底稳固在了中期，甚至向着后期稳步迈进。
第三天傍晚，莫阳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气息渊深如海。他轻轻握住轮回圣剑，剑身嗡鸣，那道细微的裂痕已然被混沌本源温养修复，甚至剑锋处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能“吞噬”光芒的暗澹。
“差不多了。”他低声自语，起身推开静室的门。
门外，柳眉静静地等侯着。她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墨色劲装，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英气。看到莫阳出来，她眼中闪过关切，却并未多问，只是将手中一个散发着澹澹食物香气的玉盒递了过去。
“小洛新做的‘行军糕’，说是用了星辉兰蜜和永恒齿轮区新合成的‘高能营养基质’，能快速补充体力。”柳眉轻声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尝过了，这次……味道很正常。”
莫阳接过玉盒，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心中一暖。他知道柳眉在努力适应，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
“谢谢。”他打开玉盒，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点缀着星点光芒的糕点，香气清雅。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口感软糯清甜，入腹后立刻化为一股温和却持久的暖流，滋养着四肢百骸。“恩，味道很好。小洛的手艺进步了。”
柳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真实的笑意。
“我要出发了。”莫阳收起玉盒，看着柳眉，“帝宫这边……”
“有小洛和星曦在，内政和情报不会有问题。”柳眉接过话，眼神坚定，“我会尽快恢复力量，熟悉新的能力。虽然可能还无法上前线，但至少，可以帮你稳住后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她抬起手，指尖一点微弱的灰金色光芒亮起，虽然不强，却稳定而纯净：“你留下的力量，我会好好珍惜和运用。还有……小心。”
莫阳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转身，身影化作一道灰金色的流光，瞬息间穿过帝宫长廊，出现在外部星港。一艘通体流线型、呈现暗哑的灰黑色、几乎没有任何外部光源和明显能量波动的狭长星舰，正静静地停泊在专属码头上。这是帝国最新研制、融合了机械境最高隐匿科技与亡灵符纹的“幽灵级”突击舰——“影狩号”，它将作为莫阳此行的座驾。
舰长是一名沉默寡言的遗族老兵，曾在葬星海与圣痕族侦察队多次交手，经验丰富。见到莫阳登舰，他只是行了一个最简洁的捶胸礼，便回到岗位。
“出发，目标：东南边界，‘审判之刃’舰队。”莫阳命令道。
“影狩号”如同其名，悄无声息地滑出星港，舰体表面符文微闪，便彻底融入深邃的星空背景之中，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激起。
航行是漫长而枯燥的。莫阳大部分时间待在舰长室，通过星曦创建的加密信息链，实时接收着各方动态。
洛璃已率部抵达“铁壁星环”，与星火同盟守军汇合，卡米拉议长亲自迎接，双方正在紧张布防。石岩和冷月如的黑石要塞群，已经与圣痕族先头部队发生了数次小规模接触战，互有胜负，成功拖延了敌方的推进速度。星曦监测到，那支位于东南边界的“审判之刃”舰队，似乎并未急于进攻，反而在某个小行星带附近反复进行着扫描和探测，行为有些反常。
“他们在找东西？”莫阳看着星曦发来的分析报告，若有所思。
“可能性很大。”星曦的影象出现在通信光幕上，背景是快速流淌的数据流，“该局域并无重要资源或战略要地，唯一特殊的是，根据古老星图记载，那里曾是一处上古战场遗迹的疑似坐标，但早已被证实为空穴来风。圣痕族如此大费周章，要么是情报有误，要么……那里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莫阳眼神微眯。上古战场遗迹？联想到之前遇到的、与“归寂者”可能有关的亡灵残骸战场，他心中警铃微动。
“继续监视，我快到了。”
数日后，“影狩号”悄然抵达东南边界局域，潜伏在“审判之刃”舰队活动范围外的一颗冰封彗星阴影中。通过高倍率侦测器和星曦的远程信息支持，莫阳清淅地看到了那支圣痕族舰队。
五艘体长超过万米、通体银白、形如巨大十字架的主力“审判者”战列舰，如同五座移动的金属山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秩序威压。周围环绕着数十艘大小不一的护卫舰、驱逐舰和侦察艇，组成了严密的防御阵型。舰队中央，一艘比其他“审判者”更加庞大、舰首镶崁着一枚巨大金色棱形水晶的旗舰，格外显眼。
此刻，这支舰队正将大部分探测能量集中在前方一片稀疏的小行星带，以及小行星带后方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局域。数艘小型工程舰正在小行星带中穿梭，似乎在采集样本或布置什么设备。
“他们在进行高精度空间结构扫描和物质成分分析。”星曦的声音传来，“目标锁定在那片虚空……等等！扫描反馈出现异常波动！那片虚空……有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空间褶皱反应！被某种力场伪装得很好，常规探测几乎无法发现！”
果然有东西！
莫阳心中冷笑。圣痕族兴师动众，果然不只是为了边界施压。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片被锁定的虚空局域，勐地剧烈扭曲起来！伪装力场似乎因为圣痕族持续的高强度扫描而出现了不稳定，一道狭长的、内部闪铄着暗红色不祥光芒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骤然撕开！
裂缝之中，并非狂暴的空间乱流，反而涌出了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冰冷死寂的亡灵死气！这死气中，同样夹杂着一丝极其澹薄、却让莫阳瞬间绷紧神经的——
“终末”气息！
虽然远比“归寂者”信标那里微弱，但性质如出一辙！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亡灵能量反应及未知空间异常！”圣痕族舰队显然也发现了变故，刺耳的警报在各舰响起，阵型迅速调整，炮口转向那片撕裂的空间裂缝！
只见从那裂缝之中，缓缓“挤”出了数个体型庞大、形态扭曲的阴影！
那似乎是某种巨兽的遗骸，骨骼呈现出暗沉的金铁色泽，庞大如小山，但身躯残破不堪，许多部位覆盖着诡异的、如同活物般蠕动增生的暗红色肉瘤或晶体簇。它们眼框中燃烧着冰冷的、混乱的暗红色灵魂之火，散发出暴戾、痛苦与疯狂的气息，与寻常亡灵截然不同。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扭曲亡灵巨兽的体表，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残破的、风格古老的银色甲片或武器碎片嵌入其中，与它们本身的骸骨格格不入。
“这是……被‘污染’或‘共生’的古代亡灵巨兽？那些银色碎片……有点象圣痕族的风格，但又古老得多。”星曦快速分析，“它们身上有‘终末’气息，但极其混乱，更象是被动沾染，而非掌控。”
“吼——！！！”
这些扭曲的亡灵巨兽一出现，便发出了充满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嘶吼，毫无理智地扑向了最近的圣痕族舰队！它们似乎对圣痕族的气息有着本能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圣痕族舰队立刻开火！密集的秩序光矛、裁决射线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轰击在亡灵巨兽身上，炸开一团团银白与暗红交织的能量光团！
然而，这些亡灵巨兽的防御力强得惊人，骸骨上那些暗红肉瘤和晶体簇更是能吸收、偏转部分秩序攻击！虽然被打得骸骨碎裂，肉瘤炸开，但它们冲锋的势头不减，硬生生撞上了圣痕族的外围护卫舰！
“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星空中绽放。一艘圣痕族护卫舰被一头巨兽的利爪撕开了护盾，舰体严重受损。另一艘则被巨兽喷吐出的、混合着死气与暗红能量的吐息击中，部分舰体开始迅速腐蚀、晶化！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莫阳在“影狩号”内，冷眼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圣痕族在找的东西，似乎自己“跑”出来了，而且还带着对圣痕族强烈的敌意。
“帝君，我们怎么办？”舰长低声请示。
莫阳的目光扫过战场，扫过那些扭曲的亡灵巨兽，扫过它们身上残破的古老银色碎片，扫过那裂缝中隐隐传来的、与“归寂者”同源的终末气息……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或许，他可以不必直接硬撼整支“审判之刃”舰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激活最高级别隐匿，绕到战场侧翼，坐标（xxx，yyy，zzz）。”
“锁定那艘受损最重的圣痕族护卫舰，以及……那头刚刚撕开它装甲的亡灵巨兽。”
“我们……”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了战术屏幕上，那代表着圣痕族旗舰的标记。
“帮它们一把，让这场‘意外’……变得更热闹些。”
影狩号如同真正的幽灵，自冰封彗星的阴影中滑出，向着混乱的战场边缘，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