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卷着硝烟味掠过鹰嘴崖石阶,战死士兵的兵器散落满地,血迹凝结成暗红的冰痂,混着未化的霜雪,透着刺骨的寒意。战后的山寨里,没有庆功的欢腾,只有此起彼伏的叹息与忙碌——墨尘道长带着医工们穿梭在伤患之间,银针翻飞止血;百姓们扛着锄头铁锹,掩埋牺牲的弟兄与乡亲;吴钩领着斥候队沿山寨周边巡查,警惕着暗处可能蛰伏的刺客,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疲惫,眼底却藏着守住家园的坚定。
议事堂内,烛火摇曳,映着案上摊开的伤亡名册,李望川坐在主位上,玄色劲装沾着未干的血渍与霜痕,指尖摩挲着名册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眼神沉凝如深潭。战后清点,民团牺牲三十七人,百姓伤亡过半百,太子五千兵力虽被击溃,却也给李家坪留下了满目疮痍,更别提魏忠贤派来的五百顶尖刺客,已在山南道地界蛰伏,如鬼魅般窥伺着山寨。
“总领,伤药已清点完毕,剩余不多,李婉儿已让江南商队加急运送,三日可达。”苏凝霜端着一碗热姜汤走进来,素色襦裙上沾着泥土,眼底满是心疼,“您已两夜未合眼,喝碗姜汤暖暖身子,歇片刻吧。”
李望川接过姜汤,指尖传来暖意,却未饮,只是放在案上,沉声道:“伤亡的弟兄与乡亲,都安排妥当了?”
“嗯,都葬在鹰嘴崖后山,立了木碑,日后太平了,再给他们修坟立传。”苏凝霜点头,语气带着沉痛,“百姓们都在收拾战场,虽然累,却都想着尽快恢复山寨秩序,守住这方水土。”
李望川颔首,目光扫过窗外萧瑟的景象,喉间泛起涩意——这方土地,是弟兄们用鲜血守住的,是百姓们用性命护住的,他绝不能让任何人、任何势力,再将战火引到这里,绝不能让百姓们再遭流离之苦。
就在这时,守卫急匆匆跑进来,单膝跪地:“总领,山下来了一队人马,约莫二十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锦袍,为首的自称是诚王殿下的使者,带着厚重礼物,说是有要事求见您,态度颇为恭敬。”
“诚王使者?”李望川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吴钩恰好巡查归来,闻言立刻上前:“总领,诚王赵楷野心勃勃,早有夺嫡之心,之前派赵灵溪拉拢不成,如今见我们击退太子大军,怕是又想故技重施,用重金权位拉拢我们,卷入党争。”
苏凝霜也忧心道:“诚王虽与太子、阉党敌对,却也是为了一己权欲,绝非真心护民。若是我们与他合作,怕是会重蹈卷入夺嫡之争的覆辙,百姓们又要遭殃。”
李望川指尖敲击着案面,沉吟片刻,眼神渐趋坚定:“他既来拉拢,便让他上来,我倒要看看,诚王能拿出什么筹码。只是记住,守住底线,绝不卷入任何党争,绝不拿百姓性命冒险。”
“是,总领!”守卫应声而去。
片刻后,一名身着紫色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走进议事堂,身后随从抬着四个沉甸甸的木箱,木箱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男子拱手行礼,语气带着刻意的谄媚:“在下王怀安,见过李总领,奉诚王殿下之命,特来拜访总领。”
李望川颔首,语气平淡:“王使者客气,请坐。不知诚王殿下派使者前来,有何要事?”
王怀安落座后,挥手让随从打开木箱,瞬间,金灿灿的金锭、温润的和田玉璧、华贵的云锦绸缎映入眼帘,光芒刺眼。“总领近日击退太子五千大军,守护一方百姓,此等壮举,天下皆知,诚王殿下听闻后,深感敬佩。这些薄礼,乃是殿下一点心意,五十两金锭、二十枚玉璧、十匹云锦,愿助总领修缮山寨、安抚百姓,聊表敬意。”
吴钩眼神一冷,沉声道:“诚王殿下的心意,我等心领了,但这些礼物,我等不能收。李家坪的百姓,靠自己的双手谋生,靠自己的力量守家,不需要外人的重金施舍。”
王怀安脸上的谄媚未减,笑着摆手:“吴教头多虑了,殿下此举,绝非施舍,而是真心想与总领结交。如今太子残暴,阉党祸乱朝纲,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殿下心怀天下,欲铲除奸佞,还天下清明,却缺一位如总领这般能征善战、护民如子的贤才相助。”
他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恳切:“殿下说了,若是总领愿意与殿下合作,他日殿下若能拨乱反正,定封总领为山南道节度使,掌管山南道军政大权,自主任免官员,不受朝廷掣肘;再赐黄金千两、粮草万石,助总领发展农耕、扩充民团,让李家坪百姓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若是总领不愿入朝,殿下也绝不勉强,只求总领能在关键时刻,牵制太子与阉党的兵力,殿下定当感激不尽,永记总领恩情。”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戳中世人的软肋——权倾一方的官职,源源不断的财富,还有守护百姓的承诺,换作旁人,怕是早已心动。可李望川只是淡淡看着木箱里的财物,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眼前的金银珠宝,不过是寻常石头。
“诚王殿下的好意,李某心领了。”李望川缓缓开口,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李某早已说过,此生只求守着李家坪百姓,让他们吃饱穿暖、不受战乱,绝不卷入任何党争,更不会为了权位财富,拿百姓的性命冒险。”
王怀安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李望川如此不给面子,连忙劝道:“总领此言差矣!如今乱世,覆巢之下无完卵,太子与阉党势力庞大,仅凭李家坪一隅之地,如何能长久守住?唯有与殿下合作,强强联手,铲除奸佞,还天下清明,李家坪百姓才能真正安稳度日,总领也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名垂青史也好,遗臭万年也罢,李某都不在乎。”李望川摇头,眼神锐利如刀,“李某守护百姓,是出于本心,不是为了权位,更不是为了虚名。诚王殿下的野心,李某心知肚明,你我所求不同,合作之事,绝无可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怀安,语气愈发冷淡:“这些礼物,还请使者带回。李家坪虽穷,却有骨气,百姓们靠自己的双手谋生,不需要靠他人的权位财富苟活。若是诚王殿下真的心怀百姓,便该好好治理自己的封地,不让当地百姓受苦,而非用重金拉拢他人,卷入夺嫡之争,让更多人流离失所。”
吴钩也上前一步,语气冰冷:“使者请回吧,总领心意已决,不必再费口舌。李家坪不欢迎任何想将我们卷入党争的势力,更不会接受任何带有条件的拉拢。”
王怀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最初的谄媚到后来的恳切,再到如今的难堪,他没想到自己带着重金厚礼而来,竟然会吃这样一碗闭门羹。他看着李望川坚定的眼神,看着吴钩警惕的神色,知道再劝无用,只能咬牙道:“李总领,你可想清楚了?错过与殿下合作的机会,他日太子与阉党大军压境,李家坪怕是……”
“无需多言。”李望川打断他,语气杀伐果断,“就算千军万马压境,李某也会与李家坪百姓、弟兄们并肩作战,死守鹰嘴崖,绝不退缩。倒是使者,还请尽快离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让太子与阉党的眼线抓住把柄,连累诚王殿下。”
王怀安见李望川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余地,只能悻悻起身,对着随从使了个眼色:“收起来。”
随从们连忙合上木箱,抬着礼物,跟着王怀安朝着堂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王怀安回头看了一眼李望川,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怨毒,却不敢多言,只能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议事堂内,气氛重新归于沉寂,烛火摇曳,映着李望川沉凝的脸庞。
苏凝霜松了口气,轻声道:“总领,还好您拒绝了诚王,若是与他合作,我们怕是又要卷入夺嫡之争,百姓们又要遭殃。”
“诚王与太子、阉党,不过是一丘之貉,都是为了一己权欲,牺牲百姓。”李望川拿起案上的姜汤,喝了一口,暖意驱散些许寒意,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他们拉拢我,不过是想利用李家坪的兵力,牵制对手,一旦事成,李家坪便会成为弃子,百姓们只会遭受更惨重的战火。”
吴钩点头认同:“总领说得对,诚王野心勃勃,手段阴狠,比太子更难对付。今日拒绝他,虽然会得罪他,却也守住了我们的底线,守住了百姓的安稳。只是日后,我们怕是要同时面对太子、阉党与诚王三方势力的打压,处境会更加凶险。”
“凶险又如何?”李望川放下碗,眼神坚定如铁,“从李某守着李家坪的那天起,就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凶险的准备。只要能守住百姓,守住这方水土,就算面对千军万马,就算面对无数阴谋诡计,李某也无所畏惧。”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山寨的灯火,那点点灯火,是百姓们的希望,也是他坚守的意义。“吴钩,加强山寨戒备,不仅要防魏忠贤的刺客,还要防诚王的报复。通知斥候队,密切关注诚王在山南道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禀报。”
“是,总领!”吴钩应声而去。
苏凝霜看着李望川挺拔的背影,眼底满是敬佩。这个男人,没有权欲之心,没有富贵之念,唯有一颗赤诚的护民之心,为了百姓,他拒绝了赵钰的贤明拉拢,拒绝了诚王的重金权位,甘愿守着这方小小的山寨,面对无尽的凶险与打压,这份担当,这份赤诚,足以让天地动容。
李望川看着窗外的灯火,指尖握紧腰间的长刀,刀鞘上的“护民”二字,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他知道,拒绝诚王,只是又一场危机的开始,太子的报复、阉党的刺客、诚王的暗算,会接踵而至,李家坪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可他不会退缩,也不会放弃。
为了那些牺牲的弟兄,为了那些信任他的百姓,为了这方用鲜血守住的水土,他会一直守下去,守到最后一刻,守到天下清明,守到百姓安稳,就算战死沙场,也无怨无悔。
只是,诚王吃了闭门羹,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报复李家坪?魏忠贤的五百顶尖刺客,已在暗处蛰伏,何时会发动刺杀?太子与阉党,又会在京城掀起怎样的风浪,将战火再次引向山南道?
霜风更烈,吹得窗棂作响,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鹰嘴崖上的点点灯火,却依旧顽强地亮着,在黑暗中,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安稳,也承载着一份不屈的坚守。
诚王使者悻悻离去,报复的种子已然埋下,而魏忠贤的五百顶尖刺客已悄然逼近鹰嘴崖,李望川与吴钩虽加强了戒备,却不知刺客已混入山寨,一场针对核心成员的暗杀,正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