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尘土，漫过水泥铺就的平安路，商队的马蹄声踏碎路面的寂静，却在走出李家坪地界不足十里时，骤然停下。
赵灵溪坐在马车里，月白锦袍的袖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一串青金石手串，指尖摩挲着串珠，眼底满是纠结。她让随从驱车折返，并非一时冲动——从望川亭出来时，她便察觉李望川眼底的冷意，也猜到李锐大概率已经查到了她的身份，与其让李望川对她心存戒备，不如主动挑明身份，坦诚拉拢。
“公子，真要回去？”车夫低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他们本已踏上返程，此刻折返，怕是会让李望川更加警惕。
赵灵溪掀开马车帘，望着身后李家坪的方向，远处的鹰嘴崖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村落里的炊烟袅袅升起，透着安稳的烟火气。她轻轻点头，声音清悦却带着几分坚定：“回去，把随从都留在这儿，我独自去找李望川。”
“公子，不可！”身后的护卫连忙上前，“李望川心思深沉，身边高手众多，您独自前去，若是有危险……”
“无妨。”赵灵溪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李望川护民如子，绝非滥杀无辜之人，我坦诚相待，他不会为难我。你们在此等候，若是我半个时辰未归，再驱车返回李家坪接应。”
说罢，她解下束发的玉簪，长发如瀑般散落肩头，褪去了男装的英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却依旧难掩眼底的锐气。她脱下月白锦袍，露出里面的素色襦裙，裙摆绣着暗纹梅花，衬得她身姿窈窕，容貌愈发绝美，哪里还有半分“灵公子”的模样。
整理好衣衫，赵灵溪独自朝着李家坪的方向走去，脚步轻盈却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她知道，这次折返，若是能拉拢李望川，父亲的谋反大事便多了几分胜算；若是不能，不仅会白费功夫，还可能让李家坪彻底站在诚王的对立面，日后腹背受敌。
此时的李家坪，村后的荒坡上，李望川正蹲在土豆地里，查看幼苗的长势。土豆苗已经长到半尺高，绿油油的叶片上沾着露珠，透着勃勃生机。赵大牛蹲在一旁，手里拿着锄头，笑着道：“总领，您看这苗长得多好，再过一个月追肥，两个月就能开花，秋收时肯定能亩产三千斤以上。”
李望川点点头，指尖拂过叶片，眼底满是欣慰：“嗯，让百姓们多留意病虫害，尤其是地老虎，若是发现，及时用草木灰和石灰混合撒在根部，能有效防治。”
“总领放心，俺已经让老农户们教流民了，大家都记着呢。”赵大牛应道，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远处的平安路上，一道素色身影朝着这边走来，身姿窈窕，长发披肩，正是方才离开的“灵公子”，只是此刻的装扮，分明是女子。
“总领，那不是灵公子吗？怎么变成女子了？”赵大牛疑惑道，手里的锄头顿在半空。
李望川抬眼望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依旧平静：“她本就是女子，之前只是女扮男装罢了。苏凝霜，你去通知李锐，让他带着斥候队在附近隐蔽，若是有异动，立刻接应。”
“是，总领。”苏凝霜应道，转身朝着暗处走去。
赵灵溪快步走到荒坡下，看到李望川蹲在土豆地里，便停下脚步，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站在土埂上，望着地里忙碌的百姓们，眼底满是羡慕——这样的安稳，这样的烟火气，是她在江南诚王府里从未见过的，也是父亲口中“推翻暴政后想要的景象”，可她心里清楚，谋反之路，注定会让无数百姓失去这样的安稳。
李望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着她走去，语气平淡：“灵公子——哦，不对，应该叫赵姑娘，既然已经走了，为何又折返？”
赵灵溪转过身，看着李望川，眼底的纠结褪去几分，多了几分坦诚：“李总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不再隐瞒。我本名赵灵溪，并非什么灵公子，而是诚王赵策之女，此次前来李家坪，确实是奉父亲之命，想要拉拢你。”
她顿了顿，看着李望川平静的眼神，继续道：“之前女扮男装，是怕你对诚王心存戒备，不愿与我相见，也是想先试探你的心思，还望总领莫怪。”
李望川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赵灵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道：“父亲之所以想要谋反，并非贪图权位，而是看不惯太子赵瑾的残暴，看不惯阉党当道，看不惯朝廷腐败，更看不惯百姓们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太子联合阉党，打压异己，滥杀忠良，就连苏姑娘的父亲苏振邦将军，也是被太子和阉党诬陷杀害的，这样的朝廷，早已失去了民心，不值得守护。”
提到父亲，苏凝霜从暗处走出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赵灵溪看着苏凝霜，继续道：“父亲在江南集结兵力，并非想要作乱，而是想等太子露出篡位的马脚，便举兵北上，推翻太子，诛杀阉党，拥立贤明之人登基，建立一个清明的朝廷，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不再受苛捐杂税的压迫，不再流离失所。”
“李总领，你护民如子，治理李家坪的本事有目共睹，若是你愿意支持父亲，父亲承诺，事成之后，山南道尽归你管，你可以继续治理李家坪，甚至可以扩大势力，守护更多的百姓，父亲绝不干涉你的决策，也绝不强迫你入朝为官，你依旧可以守着你的百姓，过你想要的日子。”
她的语气恳切，眼底满是期待，甚至带着几分恳求：“我知道你不愿卷入党争，不愿让百姓们陷入战乱，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太子成功篡位，他只会更加残暴，到时候不仅是李家坪，整个山南道，甚至整个大雍，百姓们都会陷入更深的苦难。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推翻暴政，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世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李望川看着赵灵溪，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赵姑娘，你说诚王谋反是为了百姓，可你有没有想过，谋反会引发战乱？一旦战火燃起，江南、山南道、京城，无数百姓会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无数家庭会支离破碎，你所谓的‘清明世道’，是用无数百姓的性命换来的，这样的世道，就算建立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我守着李家坪，让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是想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家，而不是让他们卷入战乱，失去一切。诚王的心思，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权位，我不想猜测，也不想参与。我只知道，只要我不卷入党争，不支持任何一方谋反，李家坪的百姓就能安稳度日，这就够了。”
赵灵溪看着李望川坚定的眼神，心里有些失落，却依旧不愿放弃：“李总领，你太固执了！太子的残暴，你不是不知道，他已经联合李嵩，想要攻打李家坪，就算你不卷入党争，他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李家坪的百姓！你以为你能一直守护这里吗？一旦太子拿下李家坪，高产作物的种植技术会被他夺走，百姓们会被他压榨，甚至会被他屠杀，到时候，你所谓的安稳，只会化为泡影！”
“我知道太子不会放过我，也知道李嵩会来攻打李家坪。”李望川沉声道，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我有信心，能击退他们，能守护好李家坪的百姓。我不需要诚王的支援，也不需要山南道的管辖权，我只想守着我的百姓，守着这片土地，这是我的初心，也是我的责任，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苏凝霜走到李望川身边，沉声道：“赵姑娘，总领说得对，谋反只会带来战乱，百姓们遭殃。我父亲被太子诬陷杀害，我比谁都恨太子，比谁都想报仇，可我更不想让无数百姓因为我的仇恨，陷入战乱，失去家园。总领护民如子，绝不会让李家坪成为谋反的工具，还请你回去告诉诚王，不要再打李家坪的主意。”
赵灵溪看着苏凝霜，又看着李望川，眼底满是纠结。她知道李望川说得对，谋反会引发战乱，百姓们会遭殃，可父亲的野心已经膨胀，就算她回去劝说，父亲也绝不会放弃谋反的计划。她陷入了两难——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亲，一边是无辜的百姓，一边是父亲的谋反大业，一边是李望川守护的安稳，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风卷着尘土，吹过荒坡，土豆苗的叶片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百姓们对安稳的渴望。赵灵溪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是和田玉雕琢而成，质地温润，正面刻着一个“诚”字，背面刻着一朵梅花，正是诚王的贴身信物。
她将玉佩递到李望川面前，语气恳切：“李总领，这是父亲的贴身玉佩，也是诚王府的信物，只要你收下这枚玉佩，就意味着你愿意与诚王合作，父亲会立刻派五千精锐兵丁来支援你，帮你击退太子和李嵩，事后，山南道尽归你管，父亲绝不食言。就算你不愿参与谋反，父亲也会护着李家坪，不让太子和李嵩伤害这里的百姓，只求你在父亲举兵北上时，不要站在太子那边，不要与诚王为敌，如何？”
李望川看着那枚玉佩，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没有伸手去接。他知道，这枚玉佩的背后，是诚王的野心，是一场席卷天下的战乱，一旦收下，就意味着他与诚王扯上了关系，就算他不愿参与谋反，也会被太子视为诚王的同党，李家坪会陷入更深的危机，百姓们的安稳也会化为泡影。
“赵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枚玉佩，我不能收。”李望川沉声道，语气坚定，“我不会与诚王合作，也不会与诚王为敌，我只会守着李家坪，守着我的百姓，谁要是敢来伤害这里的百姓，谁要是敢破坏这里的安稳，不管是太子、李嵩，还是诚王，我都会让他有来无回。”
赵灵溪看着李望川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手里的玉佩微微颤抖，眼底满是失落和无奈。她收回玉佩，紧紧攥在手里，指尖泛白，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
“李总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真正护民如子的人。”赵灵溪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回去会劝说父亲，让他放弃谋反，让他不要再伤害百姓，可我不敢保证父亲会听我的。若是父亲执意举兵北上，若是太子和李嵩真的攻打李家坪，你若是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派人拿着这枚玉佩去江南找我，我就算违背父亲的意愿，也会想办法帮你，帮你守护好李家坪的百姓。”
说罢，她朝着李望川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朝着平安路的方向走去，长发被风吹起，素色襦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背影里满是落寞和纠结。
李望川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眼底满是凝重。赵灵溪的坦诚，让他有些意外，也看出了她的挣扎——她并非嗜杀之人，只是身不由己，被父亲的野心裹挟。可诚王的野心，绝不会因为她的劝说而放弃，一旦诚王举兵北上，战乱还是会爆发，李家坪还是会面临危机。
“总领，赵灵溪虽然坦诚，可诚王的野心绝不会放弃，我们还是要做好防备，不能掉以轻心。”苏凝霜沉声道，眼底满是警惕。
“嗯，我知道。”李望川点点头，沉声道，“李锐，你带斥候队，密切关注赵灵溪的商队动向，也密切关注江南诚王的兵力部署，一旦诚王有举兵的迹象，立刻回报；石破山，你加快民团的训练，尤其是火器的训练，让弟兄们尽快熟练使用铁炮和手榴弹，做好迎战准备；李婉儿，你加大物资储备，尤其是粮食和伤药，确保战时够用；赵二虎，你加强李家坪的治安，排查所有可疑人员，绝不能让太子或诚王的奸细潜伏在我们身边。”
“是，总领！”众人齐声应道，立刻转身去安排。
李望川站在荒坡上，看着远处的平安路，赵灵溪的商队已经消失在视线里，风卷着尘土，像是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雨。他知道，太子联合李嵩，很快就会攻打李家坪，诚王的野心也在膨胀，李家坪现在就像是处在风暴的中心，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可他没有退缩，也没有害怕——他有一千精锐民团，有连弩、抛石车、铁炮这些先进武器，有五千百姓的支持，有并肩作战的弟兄，就算腹背受敌，就算面临再多的危机，他也会守护好李家坪，守护好百姓们，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
只是，赵灵溪回去后，诚王会听她的劝说，放弃谋反吗？太子和李嵩，会在什么时候攻打李家坪？诚王会不会在太子攻打李家坪时，趁机举兵北上，坐收渔翁之利？李家坪腹背受敌，又该如何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风越来越大，吹过荒坡，土豆苗的叶片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危机预警。李望川握紧腰间的长刀，眼神坚定，眼底满是杀伐果断的气息——无论这场风暴有多猛烈，他都会迎难而上，守护好他护民安邦的初心，守护好李家坪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