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草木的湿意，漫过望川书院的青砖院墙，朗朗读书声穿雾而来，脆生生的，像是沾了露水的嫩芽。李望川站在书院外的土埂上，玄色劲装外罩着一件浅灰布衫，腰间长刀的刀鞘被晨雾浸得微凉，指尖捏着半块红薯干，看着院内孩童们读书的模样，眼底泛着柔和的光。
孩童们坐在简陋的木桌后，手里拿着粗纸装订的课本，跟着先生大声朗读，声音稚嫩却坚定，“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字句，顺着晨雾飘向远方，落在李家坪的每一寸土地上。赵大牛扛着锄头，路过书院，看到李望川，咧嘴笑了笑，高声道：“总领，今日天气好，俺带弟兄们去给土豆地除草，再过半个月，就能追肥了，今年的土豆，肯定又是大丰收！”
李望川点点头，笑着道：“注意分寸，别伤了苗，让流民们跟着学，多教他们些田间管理的技巧，都是自家弟兄，互相帮衬着。”
“总领放心！”赵大牛应道，扛着锄头朝着村后的荒坡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
苏凝霜提着一个竹篮，快步走来，篮里装着刚蒸好的杂粮馒头和咸菜，走到李望川身边，轻声道：“总领，早饭准备好了，另外，灵公子的随从刚来通报，说灵公子已经在议事堂外等候，想要拜访您。”
李望川眼底的柔和褪去几分，沉声道：“知道了，让他去书院旁的望川亭等着，我这就过去。另外，李锐那边有消息吗？”
“刚传回消息，”苏凝霜压低声音，眼神警惕，“李锐查到，灵公子的商队是从江南诚王的封地出发的，商队里的随从，都是诚王麾下的精锐护卫，灵公子本人，很可能和诚王关系密切，甚至可能是诚王的亲信，目的应该是拉拢您，应对太子。”
诚王的人？
李望川指尖一顿，心里了然。诚王赵策野心勃勃，意图谋反，之前太子联合李嵩打压自己，诚王怕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拉拢自己的势力，壮大他谋反的力量，难怪灵公子出手阔绰，还说能提供武器粮食，原来是诚王的人。
“我知道了，”李望川沉声道，将手里的红薯干递给身边的一个孩童，摸了摸他的头，“好好读书，将来保护家人，守护李家坪。”
孩童点点头，接过红薯干，蹦蹦跳跳地跑回书院，嘴里还喊着“谢谢总领”。
李望川转身朝着望川亭走去，苏凝霜跟在他身后，眼神警惕，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仔细观察灵公子的言行，绝不能让他拉拢总领，卷入谋反的战乱里。
望川亭建在书院旁的小河边，青石板铺就的亭面，四角挂着铜铃，晨风吹过，“叮铃”作响，清脆悦耳。灵公子坐在亭内的石桌旁，身着月白锦袍，玉带束腰，手里拿着折扇，正看着河面上的晨雾，神情悠然，身后站着两名黑衣随从，身姿挺拔，眼神锐利，警惕地看着四周。
看到李望川走来，灵公子起身，微微拱手，唇角噙着浅笑，声音清悦如泉：“李总领，早。”
“灵公子，早。”李望川点点头，走到石桌旁坐下，苏凝霜站在他身后，眼神平静地看着灵公子，没有说话。
李婉儿提着茶水走来，给两人倒上茶，笑着道：“灵公子，总领，这是今日刚泡的新茶，用的是山泉水，您尝尝。”
灵公子接过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赞道：“山泉水泡新茶，清香甘醇，李总领这里的日子，倒是比江南还惬意。”
李望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平淡：“不过是守着一方百姓，过些安稳日子，谈不上惬意，倒是灵公子，从江南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为了和李总领合作，这点辛苦不算什么，”灵公子折扇轻摇，扇面上的山水图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昨日和总领提及合作之事，不知总领考虑得如何了？在下给出的价格，绝对是诚意满满，土豆每石五百文，红薯每石四百文，肥皂每块十文，中草药高一成收购，而且，在下可以先付一半定金，白银五千两，合作达成后，再付尾款，如何？”
五千两定金，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买上万斤粮食，上千件铁器，对李家坪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诱惑，尤其是现在即将面临太子和李嵩的战事，急需白银储备物资，这笔合作，能解燃眉之急。
但李望川心里清楚，诚王的人，不会平白无故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肯定是想借着合作，拉拢自己，一旦接受了定金，就等于和诚王扯上了关系，日后诚王谋反，自己就算不想卷入，也身不由己。
李望川放下茶杯，沉声道：“灵公子的诚意，我看在眼里，只是，李家坪的土豆红薯，大部分要留着自用和供应周边百姓，若是大量卖给你，怕是会影响百姓们的口粮，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粮食储备，不能马虎。不过，肥皂和中草药，倒是可以卖给你一些，肥皂每月可以给你五千块，中草药每月给你一千斤，价格就按你说的来，定金就不必了，合作讲究诚信，货到付款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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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公子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显然没想到李望川会拒绝定金，还只愿意卖少量的肥皂和中草药，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笑着道：“总领考虑周全，是在下考虑不周，忽略了百姓的口粮，那就按总领说的来，肥皂每月五千块，中草药每月一千斤，货到付款，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李望川点点头，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灵公子看着李望川，心里暗忖，李望川果然不简单，面对五千两白银的诱惑，竟然能如此冷静，还处处想着百姓，护民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样的人，想要拉拢，怕是没那么容易。
灵公子折扇轻摇，话锋一转，笑着道：“总领治理李家坪的本事，在下实在佩服，一个贫瘠的村落，短短几年，就发展得如此兴旺，百姓安居乐业，产业齐全，粮食自给自足，甚至还能对外销售，比江南的很多城镇都要好，若是天下的官员，都像总领这样，百姓们就不用流离失所了。”
李望川抬眼看向灵公子，眼神平静，语气平淡：“灵公子过奖了，我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百姓们想要的，不过是一口饭吃，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只要给他们土地，给他们机会，他们就能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我只是推波助澜罢了。”
“总领倒是看得通透，”灵公子笑着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意，“只是，大雍王朝，像总领这样的人，太少了，朝廷腐败，阉党当道，太子残暴，苛捐杂税繁重，百姓们苦不堪言，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值得守护的？”
苏凝霜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灵公子终于露出了破绽，开始挑拨总领对朝廷的不满，想要引出谋反的话题。
李望川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没有表露出来，语气依旧平淡：“朝廷如何，不是我能管的，我只是个普通人，守好李家坪的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就够了，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灵公子看着李望川，没有放弃，继续道：“总领说笑了，以总领的本事，以李家坪的势力，若是想要做点什么，绝非难事。李家坪现在有五千百姓，一千精锐民团，还有高产作物、工坊、商路，势力雄厚，就算是襄阳府的李嵩，也不是你的对手，太子虽然残暴，远在京城，对你也无可奈何，若是总领想要扩张势力，占据山南道，甚至更远的地方，绝非不可能。”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赤裸裸地试探李望川的野心，想要看看他是不是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李望川抬眼看向灵公子，眼神锐利如鹰，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灵公子，我守着李家坪，只是为了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不想扩张势力，更不想争夺权位，权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百姓们的温饱，才是最重要的。我若是想要扩张，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灵公子看着李望川坚定的眼神，心里暗忖，李望川果然是个护民如子的人，对权位毫无兴趣，这样的人，想要拉拢，怕是要换个方法了。
灵公子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总领倒是淡泊名利，在下佩服。对了，总领，江南的丝绸茶叶，在北方很受欢迎，尤其是李家坪的平安路，商队往来频繁，若是总领愿意，在下可以给你提供江南的丝绸茶叶，你在北方销售，利润对半分，如何？这样既能增加你的收入，也能让商队往来更频繁，互利共赢。”
李望川沉吟片刻，沉声道：“可以，丝绸茶叶每月给我两千匹、两千斤，我让李婉儿在商业街开设一家丝绸茶叶铺，专门销售，利润对半分，货到付款，诚信合作。”
“好，总领爽快！”灵公子笑着道，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虽然没能试探出李望川的野心，但达成了两项合作，也算是有收获，至少能和李望川保持联系，日后再慢慢拉拢。
就在这时，李锐骑着马，急匆匆地赶来，翻身下马，走到李望川身边，压低声音道：“总领，查到了，灵公子本名赵灵溪，是诚王赵策的女儿，这次来李家坪，确实是奉诚王之命，想要拉拢您，支持诚王谋反，商队只是幌子，随从都是诚王麾下的精锐护卫，而且，诚王已经在江南集结兵力，准备在太子攻打您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若是您和太子两败俱伤，诚王就会派军队来，占据山南道，扩大势力。”
诚王的女儿？
李望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赵灵溪是诚王的人，借着经商的名义，想要拉拢自己，还想坐收渔翁之利，野心倒是不小。
李望川点点头，示意李锐退下，转身看向赵灵溪，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赵灵溪看着李锐匆匆赶来，又匆匆退下，心里清楚，李望川应该已经查到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戳破，心里反而更加欣赏李望川的沉稳，这样的人，若是能拉拢到诚王麾下，父亲的谋反大事，就成功了一半。
赵灵溪笑了笑，道：“总领，刚才那位是李锐统领吧？看着身手矫健，果然是猛将，总领麾下，真是人才济济。”
“都是自家弟兄，跟着我受苦了。”李望川淡淡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李家坪能有今天，都是弟兄们和百姓们齐心协力的结果，我只是运气好，能带着大家做点事。”
“总领太谦虚了，”赵灵溪笑着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意，“总领，其实，在下知道，总领现在面临着太子和李嵩的威胁，太子残暴，李嵩贪婪，他们想要拿下李家坪，无非是看中了总领的势力和高产作物，一旦他们得逞，李家坪的百姓，怕是又要流离失所了。”
李望川看着赵灵溪，语气平淡：“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太子和李嵩若是敢来，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守护好李家坪的百姓，是我的责任，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退缩。”
“总领果然悍勇，”赵灵溪笑着道，“只是，太子有京城的兵力支持，李嵩有襄阳府的兵丁，总领虽然势力雄厚，却也双拳难敌四手，若是总领愿意，在下可以帮你，诚王殿下在江南有雄厚的势力，若是总领和诚王合作，诚王可以派军队来支援你，帮你击退太子和李嵩，事后，山南道归总领管辖，诚王绝不干涉，如何？”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合作的目的，想要拉拢自己和诚王合作，谋反篡位。
李望川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沉声道：“灵公子，我知道你的好意，也知道诚王殿下的势力，只是，我不想卷入任何势力的争斗，更不想成为别人谋反的棋子，李家坪的事，我自己能解决，就不麻烦诚王殿下了，还请灵公子见谅。”
赵灵溪没想到李望川会直接拒绝，心里有些意外，却没有放弃，继续道：“总领，你不是不想卷入争斗，只是不想让百姓们陷入战乱，对吗？诚王殿下谋反，不是为了权位，而是为了推翻残暴的太子，建立一个清明的朝廷，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诚王殿下体恤百姓，和总领一样，都是为了百姓，若是总领和诚王合作，推翻太子，建立新的朝廷，百姓们就能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是总领想要的吗？”
李望川看着赵灵溪，眼神锐利，语气坚定：“灵公子，诚王殿下的心思，我不想猜测，也不想参与，我只知道，谋反会引发战乱，百姓们会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我不想因为所谓的‘清明朝廷’，让百姓们陷入更深的苦难。我守着李家坪，让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就够了，至于天下如何，朝廷如何，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还请灵公子不要再提合作的事。”
赵灵溪看着李望川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李望川的想法，心里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笑着道：“总领果然是护民如子，在下佩服，既然总领不愿意，在下就不再勉强，只是，若是总领日后遇到困难，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派人联系在下，在下定尽力相助。”
“多谢灵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李望川淡淡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激，显然对赵灵溪的帮助，没有丝毫兴趣。
两人又聊了些经商的琐事，赵灵溪试图从聊天中，打探李家坪的兵力、防御和工坊的情况，却被李望川虚与委蛇，要么避而不答，要么答非所问，根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比如赵灵溪问：“总领的民团，看起来很精锐，不知道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李望川就答：“都是些普通百姓，平时种地，战时守城，装备都是些简单的铁器，能守护好李家坪就够了。”
赵灵溪问：“总领的工坊，能制造铁器和肥皂，不知道能不能制造武器，比如连弩、抛石车之类的？”
李望川就答：“工坊主要制造农具，偶尔制造一些简单的防御工具，都是为了守护李家坪，没有其他用途。”
赵灵溪问：“总领的平安路，商队往来频繁，不知道每月能收多少过路费，收入如何？”
李望川就答：“过路费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些，主要是为了维护道路，收入不多，刚好够修路和养民团。”
赵灵溪试探了半天，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打探到，心里有些无奈，却也更加欣赏李望川的沉稳和谨慎，这样的人，果然不简单。
太阳渐渐升高，晨雾散去，阳光洒在望川亭上，温暖而明亮。赵灵溪起身，笑着道：“总领，今日和你聊天，受益匪浅，合作的事，就这么定了，在下今日就带着商队返回江南，安排丝绸茶叶和收购肥皂中草药的事，下个月，商队就会把丝绸茶叶送来，也会来收购肥皂和中草药。”
“好，我让李婉儿安排好，随时等候灵公子的商队。”李望川点点头，起身道。
赵灵溪微微拱手，道：“总领，告辞，下个月再见。”
“告辞。”李望川点点头，看着赵灵溪带着随从，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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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凝霜走到李望川身边，沉声道：“总领，赵灵溪是诚王的女儿，目的是拉拢您支持诚王谋反，还想坐收渔翁之利，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派人盯着她的商队，防止她和太子、李嵩勾结，对我们不利？”
“不用，”李望川沉声道，“派人盯着她的商队，反而会引起她的警惕，就让她回去，告诉诚王，我不愿意合作，让诚王死了这条心。另外，李锐，你带斥候队，密切关注诚王的动向，看看他在江南的兵力部署，一旦他有异动，立刻回报，我们不能只防备太子和李嵩，还要防备诚王，他才是最危险的，坐收渔翁之利，野心不小。”
“是，总领！”李锐从暗处走出来，应道，转身带着斥候队，朝着江南的方向走去。
李望川看着赵灵溪的商队渐渐消失在平安路的尽头，心里满是凝重。太子联合李嵩，即将攻打李家坪，诚王又想坐收渔翁之利，李家坪现在腹背受敌，危机四伏，想要守护好百姓，守住李家坪，怕是没那么容易。
“总领，别担心，”苏凝霜看着李望川凝重的眼神，安慰道，“我们现在有一千精锐民团，防御坚固，物资充足，还有连弩、抛石车、铁炮这些武器，太子和李嵩的两千兵丁，我们未必怕他们，至于诚王，他在江南，距离李家坪很远，就算想坐收渔翁之利，也没那么容易，我们只要做好防备，就能应对一切危机。”
李望川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嗯，我知道，无论面对多少危机，我都会守护好李家坪，守护好百姓们，就算腹背受敌，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退缩，这是我的初心，也是我的责任。”
说着，李望川转身朝着村后的荒坡走去，苏凝霜跟在他身后。荒坡上，赵大牛带着百姓们正在给土豆地除草，流民们学得很认真，动作越来越熟练，土豆苗长得郁郁葱葱，透着勃勃生机；远处的工坊区，冶铁工坊的熔炉冒着浓烟，工人们正在打造铁器，叮当的打铁声，顺着风飘来，像是一曲充满生机的乐章；商业街上传来热闹的人声，百姓们忙着购物，商队们正在装卸货物，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李望川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欣慰，这就是他想要守护的家园，想要守护的百姓，就算面临再多的危机，他也绝不会让这份安宁被打破，绝不会让百姓们再次流离失所。
只是，赵灵溪回到江南后，会不会告诉诚王自己的态度？诚王会不会改变计划，提前动手？太子和李嵩，会不会因为诚王的存在，提前攻打李家坪？李家坪腹背受敌，又该如何应对？
阳光洒在李家坪的土地上，温暖而明亮，却驱散不了李望川心里的凝重，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而李望川，也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无论面对多少困难，他都会守护好李家坪，守护好他护民安邦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