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一声。“几百年了,你们这一族,还是这么惹人厌烦地活着啊。除不尽,杀不绝,真令人作呕。”
产屋敷耀哉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反问:
“无惨,你为何憎恨人类至此?又为何,要制造无尽的痛苦与杀戮?”
“憎恨?杀戮?”
无惨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憎恨,我何必憎恨蝼蚁?”
无惨幻化出一张嘴,笑道。
“至于制造无尽的痛苦与杀戮?我有吗?鬼是鬼,人是人,就象人会吃牛,猪,鸡,将自己视为世界的顶端,那我们鬼将人也视为猪狗又如何?”
刀鞘声在瞬间拔出,众柱死死盯着笼中鬼,愤怒和恨意已然抑制不住。
无惨越讲越有理:“你们就难道不能当作被吃掉的人,是被山洪、地震、瘟疫带走了吗?”
“世间每日死人无数,多几个少几个,有何区别?我活了上千年,吃的人,难道比不过一场大地震?你们偏偏要纠缠不休!”
众柱确定了,这就是无惨,否则谁的嘴巴能贱成这样!气的他们浑身发抖!
“无惨。”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依旧平稳。
“你的诡辩,无法改变你以他人痛苦为食、视生命为草芥的本质。
“地震天灾是无心,而你的恶,是出于自私与恐惧的有心之毒。”
“你以化鬼为乐,让本来是人的人变成鬼,让他们吃掉自己的亲属,成为世间最邪恶的怪物。”
“你让鬼为祸世间,害的无数人流离失所,家人分离。”
“关我什么事!”
无惨愤懑不已。
“我创造鬼,给予他们力量和永生!你出去问问那些人,若只要变成鬼食人,便能拥有无边的力量和永生,你看有多少人会同意!”
无惨顿了顿,冷笑道。
“是你们自己要来送死!是你们所谓的‘信念’,害死了更多同伴!”
“若不是你们顽固抵抗,乖乖被吃干净,这世上早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到底谁才是造成无谓死亡的元凶?”
“放肆!”几名柱怒喝出声,杀意再起。
产屋敷耀哉却轻轻抬手,止住了他们。
他的脸上没有怒气,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泯,以及洞悉本质的清明。
“真是荒谬绝伦的狡辩。”
“猛虎食人,难道因为猎虎者可能受伤,就任其肆虐,反怪猎户不该抵抗?你的逻辑,不过是掠食者为自己暴行粉饰的遮羞布。”
“你永远不会明白,无惨。生命的价值,不在于苟活多久,而在于如何活,为何而活。”
“鬼以他人生命为食粮的‘永生’,是诅咒,是囚笼。而人类即便短暂如樱花,也会为了守护所爱之物,在凋零前绽放出你无法理解的绚烂光芒。”
他露出一个笑,缓缓道。
“况且,如今的你,不过是这笼中囚鸟,阶下残魂。纵使尖牙利爪仍在言语间挥舞,也改变不了你已一败涂地、只能在此大放厥词的现实。”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极淡、却充满不可动摇信念的笑意。
“至于我的孩子们,以及他们所继承的意志……我很确信。无论你如何扭曲道理,无论你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无惨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扯了扯严胜的袖子示意自己要回袖子里去,不想看面前这人。
争执暂歇,夜风将未散的硝烟与话语拂远山。
产屋敷耀哉轻轻拢了拢衣袖,转向严胜与缘一,语气恢复了家主特有的温煦与周全。
“今夜纷扰,二位想必也需歇息。总部已备下清净别院,虽简陋,尚可栖身。鬼舞辻无惨……”
他目光扫过严胜袖内,“依旧交由二位看管,最为稳妥。”
此言一出,无人异议。
方才缘一展现的绝对实力与严胜深不可测的姿态,众人明了,唯有他们,能真正压制住那祸首。
就在严胜微颔首时,产屋敷耀哉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唇角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侧身示意。
“说来也巧,我等之中,亦有一位呼吸法与二位渊源颇深的后辈。”
他声音轻柔,“无一郎,来。”
时透无一郎依言上前,少年清秀的脸上仍带着惯有的几分空茫。
祖先?两个?
为什么是活的。
他歪了歪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严胜。
紫衣服白羽织啊是紫衣服白羽织伞呢?
“缘一先生,”
产屋敷笑道:“这位时透无一郎,是我们寻得的日之呼吸的后人,是二位的子孙。”
缘一的目光随之落在少年身上,却未有惊讶。
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赤红扫过无一郎的骨骼血肉。
兄长大人的子孙,天赋很好,身体基础也扎实。
但他依旧沉默着,未发一言。
众柱闻言,惊愕不已。
跨越四百年的祖孙,结果相见了吗。
而且面前这两人,看起来极其年轻,比无一郎也大不了几岁的模样,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甘露寺蜜璃听见这话,哇了一声。
蝴蝶忍挑起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看着三人的目光仿佛在看三块稀有的行走标本。
宇髄天元华丽的一甩头饰:“虽然辈分乱的像爆炸后的烟花,但血缘简直华丽的毋庸置疑啊!”
在一片惊叹中,严胜瞧着无一郎,平静道。
“非也,这是我的后人。”
产屋敷耀哉明显一怔,脸上露出真正恍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
他看了看严郎,又看了看严胜,了然地颔首:“原来是严胜阁下的后人。”
缘一倏然道:“我与兄长一体,都是一样的。”
严胜一怔。
产屋敷耀哉一顿,旋即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自然,二位为双生子,是这世上最亲近彼此,血脉交融之人,传承的源头,终究汇聚于二位,血脉与呼吸法,本就难以分割。”
缘一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严胜:“”
庭院明月,静静悬于苍穹,清辉如纱。
在事了解后,众柱告别主公和两人后,便迅速离开了总部,在夜间查找恶鬼的踪迹,于暗处保护世间百姓。
严胜和缘一在隐的带领下,走到了产屋敷给他们安排的院子。
产屋敷当主很是客气,说简陋,但眼前院子却是十分典雅,里面的物什更是一应俱全。
别院清幽,远离本部喧嚣。
月色通过纸窗,在室内投下朦胧的光斑。
严胜独自坐于室内,刚沐浴过的身躯只着里衣,外披一件羽织。
如今不好挂在檐下了,无惨被他放到了外间,闹了一场,无惨早已沉沉睡去。
严胜看着面前的黑白棋盘,指尖拈着一枚黑子,旋即落下,再度捻起一枚白子。
烛火摇曳,映着他沉静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出孤高的轮廓。
纸门被拉开,带着热腾水汽的身影缓缓走进。
严胜头也未回,落下白子。
带着湿润水汽的身影,伴随着沐浴后特有的干净而温热的气息,无声地靠近。
缘一停在了他身侧。
严胜本不欲理会,却见身旁人一动不动,皱着眉侧首,当即愣在原地。
缘一没穿木屐,脚掌赤裸踩在地板上。
严胜怔愣的抬眸,视线顺着肌理分明,蕴含着爆发力的小腿一路向上望。
月光与水渍在这具身躯上勾勒出流畅的光影。
缘一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精悍结实的腰腹与胸膛毫无屏蔽,只在下身松散地围了一条素色布巾、
湿透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背,发梢还在滴着细微的水珠,有的滚过锁骨,没入沟壑。
严胜不由自主的看着他的身躯。
缘一的肌肉的轮廓并不如岩柱般夸张。
却每一寸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
两人虽为双生子,比起严胜自己偏向修长,肌肉线条更显冷峭的身体不同
缘一的身形却稍显一丝宽阔厚实。
严胜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但这具充满鲜活生命力与绝对力量感的躯体如此近距离地呈现,依旧带来一种视觉与感知上的强烈冲击。
他下意识地别开了一下视线,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目光落回那起伏的胸膛和手臂上。
连身躯也这般无可指摘,不愧是神之子。
严胜心里泛起酸泡泡,酸涩与熟悉的厌恶嫉妒在心底翻涌,严胜强迫自己转回头。
“缘一,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严胜低声斥责:“还不去将衣服穿起来。”
缘一见兄长没有夸自己的身躯,大熊委屈的垂眸。
他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肉体,日轮花札耳饰低落的垂下,恍若猛犬被斥责后不知所措的落寞。
严胜的目光继续落回棋盘上,却见这人依旧未曾走开。
他眉头蹙起,正欲再度出声,却见缘一单膝跪了下来。
湿润的水汽与灼热刹那间扑面而来。
刚刚沐浴过的、混合着皂角清爽与自身独特体息的味道,温热地萦绕在鼻尖。
严胜怔怔的看着缘一前倾身体,湿润的发丝有几缕蹭到了严胜搁在膝上的手背。
太近了。
近到严胜能看清他长睫上未干的水珠,近到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微热。
缘一艰难的滚动喉结,耳尖泛起红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他轻声问道。
“兄长大人,您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