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栽在继国少主院子里的柿子树开的越发茂密,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淡黄色花朵愈演愈烈,几乎将整棵树都染成淡黄色。
白日象是初升的太阳,夜晚象是姣洁的圆月。
缘一依旧如同上辈子一般,总是在严胜练剑学习功课时待在一旁,安静的等他做完事情,再来陪他玩耍。
严胜其实不大愿意。
即便如今是稚子之躯,可内里灵魂早已年岁不知几何,曾为人为鬼尾囚徒,腐烂破碎又在业火中燃成灰烬过的恶鬼罪人。
要他一大把年纪还陪着人玩双六放风筝。
严胜笑不出来。
可严胜总有种错觉,那便是缘一比上辈子更加粘他,为此,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对缘一言辞严厉一些,教导他多独立。
他本不欲去想这个,那显得他多么自恋,觉得自己对行走世间的神之子来说,他是不同的。
可事情实在不太对头。
从母亲那收到了好吃的点心,要送来给他,这很好,说明缘一将分享爱物的道理听进去了。
穿上新衣服要来给他看看,这也不错,毕竟他没甚好衣服,小孩子穿新衣总是喜悦的。
在学字中,日复一日的写他的名字,乃至整个柿子树下的土地都遍布了‘继国缘一和继国严胜’的大名,这也可以容忍,孩童学字总是这样的。
偶尔要在他这待到睡觉时分才愿回去,这也不难理解,稚子总归是爱玩耍的,便是从前,缘一也是粘着他的。
以上这些都不打紧,严胜总是能找到理由的。
严胜看着被咬了的手指,呆滞不已。
缘一躲过了佣人和侍卫们,又来找他玩,在教缘一认完今天的课业后,便顺手捏起一旁碟子里的一盘米糕递到他嘴边。
米糕不大,一口一个,缘一嗅了嗅,就着他的手含进了嘴里。
严胜拿过帕子正欲擦拭手,却发现手上载来温润的触感。
他怔愣的回过头,看着缘一试探性的张开了嘴。
他的手指被轻轻叼住了,象是给小狗喂骨头时,被骨头连着手指一同舔舐。
严胜颤了一下,眼神恍惚了一瞬,觉得此刻比当初闻到风柱的稀血还醉人。
小熊很乖,没有用牙齿咬。
严胜轻颤了一下,呆愣的看着面前人。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若是旁人,他早已一剑挥去,若是大版缘一,他早已怒声斥责顺带吐一下。
可面对眼前不谙世事,懵懂无知的纯净红眸,严胜打也不是,不打又忍不住。
“你做什么?缘一?”严胜终于僵硬的问出口。
缘一眨了眨眼,象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立刻举起双手,捧着他的手掌,害羞的还给他。
严胜看着指尖,原本沾着米糕粉末,缘一爱吃甜,想来连粉末也尽数了。
是看见残渣,不想浪费才这样吗?
不不太对。
严胜回想着指尖传来的触感,象是幼兽磨牙般。
小熊很乖,象是在磨自己的小尖牙。
莫非是口欲期?
这个陌生的词汇跳入脑海,严胜吓了一跳,随即又有些恍然大悟。
是了,缘一常年被幽禁,缺乏正常的交互与玩具,对外界的探索欲望被压抑。
如今与自己亲近,在放松的状态下,这种属于婴幼儿的本能便无意识地流露了出来。
记得曾经在鬼杀队时,和缘一在外一同出任务而不得不同住一间房时,他也曾见过缘一在睡着时摸着手中的竹笛,不自觉的就放到唇边。
难道那个时候是想要竹笛磨牙吗?
想起那个威严高大的身影,挥刀力压世间人的无敌存在,居然可能会在睡梦中偷偷抱着竹笛啃咬。
严胜打了个寒颤,腹中翻涌,差点直接干呕出来。
好恶心那么大了居然还有口欲期吗,还偏偏在他旁边睡觉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不愧是神之子,不愧是缘一。
“兄长大人?”
严胜猛地回过神,看向身侧人。
小小的缘一轻轻呼唤他,像幼兽般的面容此刻面无表情,可严胜却分明觉得他好似有些小心翼翼和慌张,正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连额上的斑纹好似都没那么鲜艳了。
严胜看着身旁的幼崽,小小的,孱弱的,依赖自己的缘一。
翻涌的腹部渐渐平息,那股子呕吐欲烟消云散。
严胜暗自叹气,摸了摸他的脸,告诫道。
“缘一,咬别人手指是不对的,不可以再这么做,知道吗?”
缘一怯怯的点头。
看着他怯生生的模样,严胜闭了闭眼,到底还是忍不住,又睁开了。
“缘一,这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对兄长做也就罢了,绝对不可以这样对别人知道吗?”
话音落下,戴着花札日轮耳牌的孩子眼睛亮了一瞬,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不会对别人做。
严胜轻咳一声,掩饰的点了点头:“好了,来把这几个字记住,兄长可以陪你玩一会儿。”
在缘一埋首消耗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时,严胜看着他的身影微微蹙眉。
第二日,严胜便让心腹佣人告知小厨房,做一份骨头汤来。
他特意放在炉火上酝着,等到缘一来时叫他吃下去。
缘一小口小口的啃着肉,太好吃了想夹起一块递到兄长嘴边时,就听见兄长淡淡出口。
“缘一,把肉吃了后,可以在骨头上磨磨牙。”
小熊呆住了。
小熊懵懵的听着严胜说话,告诉他,以后会时不时让小厨房做一 骨头汤。
缘一过来吃掉肉肉后,顺便磨磨牙,这样子口欲期就能度过了。
严胜一边讲着一边微微颔首,十分肯定自己的做法。
果然太阳化身,神之子的存在,在长大后还有口欲期,在兄长面前睡着后抱着竹笛啃(是啃吗?)还是太丢缘一的脸了。
还是勉强,为他纠正一下吧。
而此刻吃肉的i版缘一呆呆的看着手里的排骨,又看了看严胜的手指。
面无表情的脸上莫名垂下,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