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深夜十一点。
我站在那扇深褐色的木门前，手里提着一瓶昂贵的红酒和一叠厚厚的文档。走廊里的魔法灯有些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将我的影子拉得扭曲而修长。
这里是帝都西区的一栋高级公寓，虽然比不上月岛庄园的奢华，但胜在安静、私密。
也是钟岱和樱现在的“家”。
我知道樱今天不在。她去了邻市参加一场必须要出席的商业晚宴，正在为云端贸易的魔导车发布做准备，最早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所以，这是属于我的时间。
我抬起手，按下了门铃。
“叮咚——”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过了大约半分钟，门开了。
钟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灰色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锁骨。看到是我，他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和……警剔。
“琉璃小姐？这么晚了……”
他的语气非常冷漠。
“抱歉，打扰了。”
我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晃了晃手里的文档，“关于那份矿产协议，财务那边发现了一些需要立刻核对的资产细节。因为明天一早就要提交给家族长老会审核，所以我只能冒昧登门了。”
完美的理由。
公事公办，不容拒绝。
钟岱皱了皱眉，似乎在权衡利弊。但他最终还是侧过身，让出了一条路：“请进。”
我迈步走了进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这里。
公寓的面积不大，但风格非常温馨。米色的布艺沙发，原木色的茶几，落地窗前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马鞭草的香味——那是樱的味道。
我就象是一个闯入圣殿的异教徒，贪婪而挑剔地审视着这里的一切。
玄关的鞋柜上摆着两双拖鞋。一双是深蓝色的男款，一双是粉色的女款，并排放在一起，亲密无间。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两人的合影。那是云端商会迎来钟岱回归那天的照片，樱挽着钟岱的手臂，笑得象个傻瓜。
茶几上放着两个马克杯。一个是白色的，印着“kg”；一个是粉色的，印着“queen”。
真恶心。
又真让人兴奋。
这种生活气息太浓烈了，浓烈到让我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但同时，另一股更强烈的破坏欲在我的血管里疯狂滋长。
“琉璃小姐，请坐。”
钟岱关上门，转身去厨房，“喝点什么？这里只有水和咖啡。”
“水就好。”
我随口应道，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茶几上那个粉色的马克杯。
那是樱的杯子。
趁着钟岱背对着我在厨房忙碌，我迅速伸出手，拿起了那个杯子。杯壁上还残留着一点温热，似乎主人刚刚才用过。
我将杯口凑到唇边，在原本可能有樱唇印的位置，轻轻印上了我的口红。
然后，我端起那个杯子，假装是从厨房刚拿出来的，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这水有点凉了，钟先生。”
我转过头，对着厨房里的钟岱说道，手里依然握着那个粉色的杯子。
钟岱端着一杯水走出来，看到我手里的杯子，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个是……”他欲言又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恩？怎么了？”我明知故问，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把手，“这是客用的杯子吗？挺可爱的。”
“……不，那是樱的。”
钟岱快步走过来，想要拿走杯子，“抱歉，我给你换一个。”
“没关系。”
我并没有松手，反而当着他的面，又喝了一口，甚至故意用舌尖舔了舔杯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不介意。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不是吗？”
钟岱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我嘴唇上那抹鲜艳的红色，又看了看那个杯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那种隐秘的、背德的侵略感。
我就象是在他的领地上挑衅的野兽，正在公然挑衅女主人的权威。
“还是换一个吧。”
他最终还是强硬地拿走了杯子，转身走进厨房，水流声哗哗作响，似乎在用力清洗着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那水声，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洗吧。
洗得掉口红，洗得掉我留下的味道吗？
洗得掉刚才那一瞬间，你脑海里闪过的……那种奇怪的联想吗？
“资产核算大概需要多久？”
钟岱重新端着一杯水走出来（这次是一次性纸杯），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防备。
“很快。”
我打开文档夹，铺在茶几上，“只需要核对一下这几个关键数据。对了，我不习惯在这么矮的桌子上办公，能去书房吗？”
“书房有些乱……”
“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站起身，径直走向那扇半掩的门。
钟岱只能跟上。
他现在已经控制不了我了。
书房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书桌，一整面墙的书架。书桌上堆满了各种炼金图纸和草稿，确实很乱，但乱得很有条理。
我走到书桌前，假装在看图纸，实际上目光却在迅速搜索着每一个角落。
我要留下点什么。
留下点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看到，但樱绝对发现不了，或者即使发现了也会觉得膈应的东西。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架角落的一个相框上。
那是一张樱的单人照。
我伸出手，假装在调整相框的位置，手指却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黑色的发卡。
那是我平时常用的发卡，上面带着我的气息。
我将发卡顺着相框背板的缝隙，深深地塞了进去。
除非把相框拆开，否则谁也看不见它。
但只要钟岱拿起这张照片，只要他靠近闻一闻，就会闻到那股属于我的味道。
每当他看着樱的照片思念她时，我的味道就会缠绕着他，提醒他我的存在。
“琉璃小姐，这一项数据似乎有点问题。”
钟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哪里？”
我迅速收回手，转过身，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
但我并没有走过去看文档，而是靠在书架上，双臂环抱在胸前，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钟先生，你知道吗？”
“什么？”
“你穿这件家居服的样子……”我顿了顿，视线落在他微敞的领口上，“比穿西装顺眼多了。”
钟岱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们还是谈工作吧。”
“当然。”
我走到他身边，弯下腰看文档。这一次，我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保持着一个极其暧昧的距离。
我的手臂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肩膀。
我的头发垂落在他的图纸上。
我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
我就象是一团无形的雾气，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他的私人空间，将这里原本属于樱的气息挤压、复盖。
半小时后。
“核对完了。”
我合上文档夹，直起身，“数据没问题。我很满意你们的财务能力。下个月的魔晶原石，我会让托马斯直接送到你们的仓库。”
“谢谢。”钟岱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
我拿起那瓶红酒，放在桌子上，“这瓶酒是送给你们的。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太贵重了……”
“收下吧。”
我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对了，钟先生。”
“什么？”
“下次樱小姐不在的时候……”我指了指那个粉色的杯子（现在已经被洗干净放在沥水架上了），“记得把客人的杯子准备好。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再用一次她的。”
说完，我没有看他精彩的表情，转身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
我看着金属门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那张脸上，写满了贪婪、扭曲，以及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真是一场完美的……
圣地巡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