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c市。
深夜的便利店总是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冷清。
货架上整齐排列的饮料,加热柜里冒着热气的包子,还有空气中那股混合着关东煮汤底和消毒水的独特味道。
钟岱站在关东煮的柜台前,手里捏着一罐刚买的冰啤酒。
“还是老样子?箩卜、魔芋丝、福袋,多加汤?”
店员大叔熟练地拿着夹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恩,麻烦了。”
钟岱点点头,看着大叔将那些吸饱了汤汁的食材捞进纸碗里。
这一幕,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下一秒,身边就会探出一个有着白色短发的脑袋,指着锅里剩下的最后一串鱼丸,用那种既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小馋猫神情的语气说:
“钟君,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人一半吗?”
钟岱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身边空空荡荡。
只有冰柜压缩机发出的嗡嗡声。
没有白鸟樱。
没有那个会在下班后偷偷躲在便利店角落里,和他一起吐槽学院贵族那些破规矩的女孩。
没有那个会在冬天把自己织得歪歪扭扭的围巾硬塞给他,还嘴硬说是“练手失败品”的笨蛋。
“给,你的关东煮。”
店员大叔将纸碗递了过来,“一共十八块五。”
钟岱接过碗,付了钱,走到窗边的长条桌前坐下。
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车水马龙,霓虹闪铄。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真实世界”。
没有魔法,没有贵族,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繁文缛节,也没有那个……总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他的大小姐。
他应该感到轻松的。
这两周,他在家里陪父母吃了饭,补完了这几年落下的动漫番剧,甚至还去了一趟久违的游戏厅。
他象一个溺水太久的人,贪婪地呼吸着名为“自由”的空气。
可是,为什么这碗关东煮吃起来,这么没滋味呢?
钟岱咬了一口箩卜。
软烂入味,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但他却想起了异世界那个总是飘着雪花的冬天。
那时候,他和樱躲在学院后勤处的杂物间里,守着一个小小的酒精炉煮火锅。
食材是樱从家里偷偷带来的自家种的蔬菜,还有钟岱用“边角料”名义从厨房顺出来的羊肉卷。
“钟君,你知道吗?”
那时候的樱,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眼睛里闪铄着象是碎钻一样的光芒,“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不卖那些死贵死贵的法式大餐,就卖这种热乎乎的乱炖。让那些平时总是端着架子的家伙们,也能尝尝什么叫‘活着’的味道。”
“志向远大。”
钟岱当时笑着给她夹了一块羊肉,“到时候我给你当首位顾客,记得打折。”
“那必须的!终身免费!”
樱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那一刻的温暖,足以抵御异世界漫长的寒冬。
钟岱放下筷子,看着窗外那轮和异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月亮。
他走了。
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对于月岛琉璃,他问心无愧。他在离开前安排好了一切,甚至留下了一本足以让她生活无忧的《交接手册》。那是他作为“执事”最后的仁至义尽。
但是,樱呢?
他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和她好好道个别。
那天晚上走得太急,他只来得及给樱留了一张字条,压在她经常去的那个花房的花盆底下。
太草率了。
简直象是逃兵。
那个傻瓜看到字条会怎么样?
会哭吗?
还是会象平时那样,强撑着笑容,然后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抹眼泪?
钟岱不仅担心她的心情,更担心她的处境。
在那个阶级森严的学院里,白鸟樱虽然是特招生,但毕竟是平民出身。
以前有他在,总是能不动声色地帮她挡掉很多来自贵族学生的叼难和恶意。
现在他不在了,那些被压抑的恶意会不会反弹?
那个总是习惯忍气吞声的笨蛋,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真是……操心的命。”
钟岱苦笑一声,仰头灌了一口冰啤酒。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头那股名为“牵挂”的火苗。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系统界面。
那个曾经倒计时的沙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静静躺在物品栏里的金色票据。
不再是执事。
不再是附属品。
不再需要为了刷谁的好感度而卑躬屈膝。
钟岱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
他想起了母亲做的红烧肉,想起了父亲泡的茶。
这里的家很温暖。
但那个冰冷的世界里,还有一束小小的、微弱的,却曾经温暖过他的光。
如果那束光熄灭了……
他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叮——”
便利店的自动门再次打开。
一对年轻的情侣走了进来,说说笑笑。
钟岱收起手机,将喝完的啤酒罐精准地投入垃圾桶。
“咣当”一声。
象是某种决定落地的声音。
“老板,再来一碗关东煮。”
钟岱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打包。”
“好嘞!还要刚才那几样吗?”
“不。”
钟岱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这次多加点甜不辣。那是我朋友最喜欢吃的。”
虽然带不过去。
但至少,这份心情,他得带回去。
为了那个笨蛋。
也为了……去看看那个没有了他的“笼子”,到底碎成了什么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