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丝。
虽然烧退了，但琉璃的身体依然很虚弱。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被秋风卷落的枯叶，心里空荡荡的。
这几天，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凌墨言，没有那些虚伪的贵族朋友，也没有那座冰冷的公爵府。
只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双总是带着薄茧的大手。
那双手会在她发冷的时候握紧她，会在她哭闹的时候给她喂药，会在她做噩梦的时候轻轻拍她的后背。
那是钟岱的手。
“大小姐，该喝粥了。”
房门被推开，钟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依然是那身笔挺的燕尾服，依然是那个完美的微笑。
“今天的粥里加了百合和莲子，有安神补气的功效。”
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盛了一碗粥，吹凉，递到她嘴边。
动作娴熟，语气温柔。
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象那天在餐厅里被当众羞辱的人不是他一样。
琉璃看着那碗粥，却没有张嘴。
“钟岱。”
“在，大小姐。”
“你……不生气吗？”
钟岱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微笑道：“生气？为什么要生气？照顾生病的您是我的职责。”
“不是这个！”琉璃有些急了，“我是说那天……在餐厅里……我说你是……是……”
那个“狗”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现在的她，回想起当时那副嘴脸，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钟岱把碗放回托盘里，依然保持着那种让她感到窒息的平静。
“大小姐，您是主人，我是执事。主人对执事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他淡淡地说道，“况且，您说得也没错。拿着薪水，听从命令，摇尾乞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和宠物没什么区别。”
他的话象一把软刀子，狠狠地扎进琉璃的心里。
“不！不是的！”
琉璃猛地坐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
“小心。”
钟岱下意识地扶住她。
琉璃顺势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时只是……只是太害怕了……”她的眼泪掉了下来，“那些人都在笑话我，我怕凌哥哥误会……我口不择言……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轻得象蚊子叫。
但这对于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的月岛琉璃来说，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钟岱看着她。
看着这个满脸泪痕、眼神徨恐的女孩。
如果在刚穿越来的时候，听到这句道歉，他大概会欣喜若狂，因为这代表着一大笔“自由点”。
但现在，他心里却毫无波澜。
因为他知道，这种道歉，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爵千金，他是随时准备跑路的打工执事。
哪怕她现在真心悔过，等到明天，等到面对凌墨言，等到面对家族利益，她依然会毫不尤豫地牺牲他。
这就是贵族的本性。
“没关系，大小姐。”钟岱抽出自己的袖子，拿起手帕帮她擦去眼泪，“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真的。”
他没有撒谎。他确实没放在心上。
因为对于一个即将离开的过客来说，这里的一切爱恨情仇，都没有意义。
“好了，粥要凉了。”他重新端起碗，“喝完粥，您还需要再睡一会儿。”
琉璃看着他。
明明他在笑，明明他在照顾她。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就象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得到，却摸不着。
“钟岱。”
琉璃乖乖地喝了一口粥，突然问道。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公爵千金了，你也还会这样对我好吗？”
钟岱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超纲了。
他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标准的满分回答：
“只要您还是我的主人，我就永远是您的执事。”
琉璃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只是……因为我是主人吗？”
她低声呢喃。
钟岱假装没听见，继续喂她喝粥。
但他心里那个红色的警告框却一直在闪铄：
【警告：任务目标情感依赖度过高。请适当降温。】
【距离“归乡车票”兑换倒计时：55天。】
快了。
只要再忍一忍。
等拿到车票，等回到地球。
他就再也不用回答这种送命题了。
到时候，他要养一只真正的猫。
一只不会说话、不会发脾气、只会蹭着他的裤腿喵喵叫的猫。
至于这只叫做月岛琉璃的“猫”……
就让她留在她的城堡里，继续做那个不可一世的女王吧。
那样，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