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来得很快。
或者说,是因果循环。
狩猎祭的淋雨、山洞里的受寒、再加之流言蜚语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终于击垮了月岛琉璃。
她病倒了。
高烧三十九度五,整个人象个火炉一样烫。
“冷……好冷……”
宽大的天鹅绒大床上,琉璃缩成一团,牙齿打颤,脸色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钟岱守在床边,每隔十五分钟就给她换一次冰毛巾。
“大小姐,把药喝了。”
他扶起琉璃,把勺子递到她嘴边。那是一种苦涩的草药汁,哪怕加了蜂蜜,依然难以入口。
“不要……苦……”
琉璃紧闭着嘴,象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把头扭到一边。
“听话。”钟岱的声音虽然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喝药就好不了。”
“不要!我不要你管!你走开!”
琉璃突然挥手,打翻了药碗。
褐色的药汁泼洒在洁白的床单上,象是一朵盛开的恶之花。
“凌哥哥……我要凌哥哥……”
她开始说胡话了。
“为什么他不来看我?为什么他不要我?明明我那么喜欢他……”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我是不是真的很坏?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
钟岱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此刻脆弱得象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去擦床单上的污渍。他只是重新倒了一碗药,耐心地吹凉。
“凌墨言不会来的。”
他轻声说道,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陈述事实的冷漠。
“他现在正在和那位伯爵千金约会。他从来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闭嘴!你骗人!”琉璃哭喊着,手在空中乱抓,“你是谁?你不是凌哥哥……你是那个……那个讨厌的管家……”
“对,我是钟岱。”
钟岱抓住她在空中挥舞的手,把她按回被子里。
“我是那个你花钱雇来的、像狗一样的管家。”
“呜呜呜……钟岱……钟岱……”
也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琉璃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反手抓住了钟岱的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别走……别丢下我……”
她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微弱的呜咽。
“我很乖的……我会听话的……别不要我……”
钟岱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那么小,那么软,却又那么用力。
这只手,曾经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狗,曾经把滚烫的茶泼在他身上,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推开他。
但此刻,她却把他当成了全世界。
“真是个……笨蛋。”
钟岱叹了口气,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
他用另一只手拿起勺子,强行撬开她的嘴,把药灌了进去。
“咳咳咳……”
琉璃呛咳了几声,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药效发作得很快。不一会儿,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
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钟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月光。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琉璃均匀的呼吸声和挂钟走动的滴答声。
“还有两个月。”
他看着视野右下角的沙漏。
只要再坚持两个月,只要再刷满剩下的15,他就能拿到那张通往地球的车票。
到时候,他就不用再忍受这种精神分裂般的日子了。不用再在“温柔执事”和“冷漠路人”之间来回切换。不用再看着这个傻姑娘为了一个渣男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
可是……
为什么心里没有那种即将解脱的快感,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压抑呢?
“大概是因为……养只猫养了这么久,也会有感情吧。”
他自我安慰道。
他伸出手,轻轻拨开琉璃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
“快点好起来吧,大小姐。”
他低声说道。
“车票还差一点。我还得靠你赚够最后的点数呢。”
他趴在床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地球。
他在那个熟悉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罐啤酒,刚打开,就看到白鸟樱笑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串关东煮。
“给,趁热吃。”
他刚想伸手去接,画面突然一转。
便利店变成了空荡荡的月岛公爵府。
琉璃一个人坐在巨大的餐桌前,面前摆着早已凉透的晚餐。
她看着对面空着的椅子,轻声问道:
“钟岱,你怎么还没回来?”
钟岱猛地惊醒。
窗外天已微亮。
他抬起头,发现琉璃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那双淡紫色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和戾气,只有如水般的平静,和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
“早安,钟岱。”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异常清淅。
钟岱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职业微笑。
“早安,大小姐。您退烧了。”
“恩。”
琉璃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
“谢谢你。”
【来自大小姐的真心感谢。在这个瞬间,她不再把你当成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