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祭的意外并没有成为两人关系的催化剂，反而成了学院流言的温床。
虽然钟岱在天亮后第一时间就护送琉璃回到了营地，并且避开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当有人看到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月岛琉璃，穿着管家的外套，被管家抱下马的时候。
“孤男寡女在山洞里过了一夜”这种充满桃色意味的话题，在青春期的贵族学生中间，传播速度比瘟疫还快。
“听说了吗？那个月岛琉璃，居然和自己的执事搞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口味这么重？”
“肯定是真的啊，有人看到那是那个执事抱着她回来的，衣衫不整呢……”
走廊上，窃窃私语声如同苍蝇般挥之不去。
琉璃走过的时候，周围的人虽然闭上了嘴，但那些戏谑、鄙夷、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对于把名誉看得比命还重的贵族来说，这种流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是，这些流言如果传到凌墨言耳朵里……
恐惧和羞愤几乎冲昏了琉璃的头脑。
她必须澄清。必须撇清关系。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
午休时分，圣菲利斯学院的皇家餐厅里人声鼎沸。
几个平时就看不惯琉璃的伯爵千金，故意端着餐盘走到她的桌子旁。
“哎呀，月岛同学，听说你最近换了口味，不喜欢贵族，改喜欢下人了？”
“就是啊，虽然那个管家长得是不错，但毕竟是个奴才嘛。原来你就好这一口？”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琉璃的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银叉“当”的一声掉在盘子里。
她猛地站起身，颤斗的手指指向那个女生，尖叫道：
“你胡说什么！谁会喜欢那种卑贱的下人！”
为了增加说服力，也为了掩盖内心那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慌乱，她转过身，指着正站在身后为她倒茶的钟岱，恶狠狠地说道：
“他不过是我花钱雇来的一条狗！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谁会爱上一条狗？简直是笑话！”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钟岱身上。
这句话太重了。即便是在等级森严的贵族社会，这样当众羞辱自己的贴身执事，也显得过于刻薄和无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
钟岱依然保持着完美的站姿。
他手中的茶壶甚至没有一丝晃动，稳稳地将红茶倒进杯子里，直到七分满。那红色的液体在白瓷杯中荡漾，映出他那张平静得象是一潭死水的脸。
然后，他放下茶壶，掏出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并没有溅出来的茶渍。
“大小姐说得是。”
他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声音里没有一丝怒气，也没有一丝温度。
“身为执事，就是主人的忠犬。这是我的荣幸。”
琉璃愣住了。
她原本以为他会生气，会难过，甚至会反驳。
但他没有。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侮辱，就象接受她随手丢弃的一块垃圾。
看着他那张没有任何波澜的脸，琉璃的心脏突然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赢了面子，却输了里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象个跳梁小丑。
“哼……知道就好。”
她扔下这句话，逃也似地离开了餐厅。
钟岱并没有立刻追上去。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好餐具，将每一个盘子都摆放整齐，然后向周围依然在看热闹的学生们微微鞠了一躬，保持着优雅的仪态退场。
直到走到无人的转角处，他才停下脚步。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冷漠。
他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刚想点燃，又想起了这里是禁烟区，于是烦躁地把烟揉碎在手心里。
“真是……完美的演技啊。”
他自嘲地低语。
“啪！”
一只手重重地拍在墙壁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钟岱抬起头，看到了白鸟樱。
这位特优生此刻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
“你就让她这么说你？”
白鸟樱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吧？我都看到了，你走路的时候左腿根本不敢用力！”
钟岱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姿。
在背琉璃下山的时候，他的膝盖在石头上磕了一下，但他一直忍着没表现出来。
没想到被她看穿了。
“这与你无关，白鸟小姐。”钟岱淡淡地说道，“这是我的工作。”
“工作？被当成狗也是工作吗？”
白鸟樱气得声音都在发抖，“钟岱，你明明那么优秀，你有学历，有能力，甚至还会那样神乎其技的格斗术。你去哪里不能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要在这个蠢女人身边受这种气？”
她紧紧抓着钟岱的衣袖，指节泛白。
“辞职吧。跟我走，哪怕去便利店打工，也比在这里当‘狗’强！”
钟岱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女孩。
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真正的关心和愤怒。这是他在这个异世界里，唯一能感受到的、属于“人”的温度。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被理智压了下去。
他轻轻地，却坚定地拂开了白鸟樱的手。
“谢谢你，樱。”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语气温柔却疏离。
“但是，我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那是我……欠月岛家的。”
这是个谎言。但他只能这么说。
“你……”白鸟樱看着他，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你无可救药。”
“也许吧。”
钟岱笑了笑，那是他惯用的、虚伪的面具。
“再见，白鸟小姐。”
说完，他没有再看白鸟樱失望的眼神，拖着隐隐作痛的左腿，转身向那个名为“月岛家”的金丝笼走去。
背影挺拔，却显得格外孤独。
而在他的视野右下角，那个金色的沙漏依然在缓缓流动。
【承受当众羞辱，维护主人颜面。忍者神龟成就达成。】
数值在跳动，钟岱的心却象那揉碎的烟草一样，一片狼借。
加油，打工人。
为了那张车票，这点委屈算什么。
哪怕是当一条狗，只要能回家，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