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月岛庄园时,天已经黑了。
琉璃并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看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家族画象。画象里的父母威严而冷漠,她站在中间,象个精致的摆件。
“钟岱。”
“我在,大小姐。”
钟岱正在整理茶具,听到声音停下了动作。
“你说……”琉璃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有些飘渺,“如果没有了‘月岛’这个姓氏,我是不是就什么都不是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给了她巨大的冲击。艾琳娜的崩溃让她看到了贵族光环下的脆弱,而钟岱的手段让她意识到了力量的另一种形式。
那种不依赖血统、不依赖头衔,纯粹属于个人的、能够掌控局面的力量。
钟岱放下茶杯,走到她身后。
这个问题很危险。如果回答不好,可能会导致琉璃的自我厌弃,或者彻底黑化。
“您是月岛琉璃。”钟岱平静地说道,“姓氏是您的起点,但不是您的终点。”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琉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甚至连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怎么反击。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可能……”
她没有说下去,身体微微颤斗。
那是后怕,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对自己无能的清醒认知。
“只要我在,您就不需要会那些。”钟岱轻声说道。
这是一句标准的执事台词,代表着绝对的忠诚和守护。
但琉璃今天不想听这个。
她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钟岱的眼睛——这个已经为她服务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执事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倒映着她苍白的脸。
“那你呢?”她突然问道,“你会一直在吗?”
钟岱沉默了。
这是个送分题,也是个送命题。
按照《执事守则》,他应该回答“永远”。但看着琉璃那双充满了渴望和恐惧的眼睛,那个谎言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的任务是离开。每一个任务的完成,都意味着离别的倒计时在加速。
“我会陪您走完这段路。”钟岱最终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琉璃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钟岱话语中的保留。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钟岱的衣袖。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不是为了打骂,不是为了命令,而是为了——挽留。
“别走。”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斗,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钟岱,别走。留下来帮我。”
这显然是一个请求,而非大小姐习惯行使的命令。
甚至带着一点卑微。
那个高高在上的恶役大小姐,终于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向这个一直被她视为替身和工具的男人,展露了她最脆弱的一面。
【系统提示:沙漏进度更新。
钟岱听到了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很复杂。
进度条终于又动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意味着攻略对象已经初步创建起了对他的情感依赖。
但看着抓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看着琉璃眼中那仿佛要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就象是在看着一只鸟,主动飞进了他亲手编织的笼子里,并且把自己锁了起来,然后把钥匙交到了他手上。
这很残忍。
但他必须这么做。
钟岱深吸一口气,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复盖在琉璃的手背上。
“遵命,我的大小姐。”
他微笑着,眼神温柔而坚定。
“我会让您成为圣菲利斯最耀眼的存在。我会为您扫平一切障碍。只要您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
这就是承诺。
一个注定会被打破,但在此时此刻,却比任何真理都要坚固的承诺。
琉璃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钟岱的手背上,滚烫。
她扑进钟岱怀里,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钟岱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在大厅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