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岛公爵府的餐厅，是一座巨大的玻璃花房。
晨光通过穹顶洒在长达五米的白橡木餐桌上，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黄油面包香气，以及……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月岛琉璃坐在餐桌的主位，手里拿着银质刀叉，对着盘子里那份完美无缺的班尼迪克蛋指指点点。
“今天的蛋黄太生了。” 她用刀尖戳破蛋液，看着金黄色的液体流出来，眉头紧锁，“看起来象某种恶心的黏液。”
站在她身后的钟岱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平稳：“非常抱歉。根据您的喜好，以往是控制在63度慢煮45分钟。看来今天的气温影响了您的胃口。我马上为您换一份全熟的。”
“不用了！” 琉璃把刀叉往盘子里一扔，“看着就没胃口。撤下去。”
“好的。”
钟岱挥了挥手，两名女仆立刻无声地上前撤走了盘子。他又打了个响指，另一名女仆端上了一碗清淡的燕麦粥，上面点缀着几颗鲜红的复盆子。
“这是用昨晚熬制的鸡汤做底，添加了您喜欢的复盆子中和油腻感。” 钟岱微笑着介绍，“或许这更适合您今天的‘起床气’。”
琉璃瞪了他一眼，但这次没有拒绝。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入胃袋，确实抚平了刚才那一阵莫名的烦躁。
“也就勉强能吃吧。” 她嘟囔了一句。
钟岱嘴角的笑容不变，内心的小本本再次翻开：
伺候完这位难搞的大小姐吃完早餐，已经是七点半了。
一辆黑色的马车早已停在公爵府门口。车身漆黑发亮，印着月岛家族的银色新月徽章。四匹纯种的白色独角兽正在不安地刨着蹄子。
钟岱率先拉开车门，护着琉璃上了车，然后自己也轻盈地跳了上去，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
按照贵族礼仪，仆人是不能和主人同乘一辆马车的。但琉璃是个例外，她不仅是个生活残废，还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如果钟岱不在视线范围内，她就会莫明其妙地发脾气。
所以，这成了月岛家的特例。
马车缓缓激活，驶出了庄园。
从富人区到圣菲利斯学院，需要穿过一段长长的过渡区。这里既不是寸土寸金的贵族领地，也不是脏乱差的贫民窟，而是平民商人的聚居地。
琉璃侧过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
面包店门口排着长队，卖报纸的报童在街角吆喝，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孩子在追逐打闹。
“真吵。” 琉璃皱起鼻子，拉上了丝绒窗帘，“这些人每天为了几个铜板跑来跑去，真象一群蚂蚁。”
钟岱正在整理琉璃的书包（虽然里面只有化妆镜和几本根本不会看的课本），听到这话，他抬起头，通过窗帘的缝隙看了一眼外面。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家名叫“老约翰杂货铺”的店面上。
那里挂着一张招租启事。
“二楼单间，租金每月1500铜板。”
钟岱在心里快速换算了一下。1金币等于100银币，1银币等于100铜板。。
刚才琉璃扔掉的那份班尼迪克蛋，原材料成本大约是5金币。
一份早餐，够他在那里住三年。
“怎么？你想去当蚂蚁？” 琉璃敏锐地捕捉到了钟岱的走神，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也是，你本来就是平民出身，要不是长得象凌哥哥，你现在大概也在下面为了几个铜板奔波吧。”
这是一句很伤人的话。
如果是以前的钟岱，或许会感到自卑或愤怒。但现在的钟岱，只觉得好笑。
“大小姐说得对。” 他收回视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所以我很感激您给了我这个饭碗。为了报答您，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今天的‘作战计划’。”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笔记本。
“根据情报，今天上午的魔药课，您之前得罪过的卡梅拉伯爵千金会和您分在一组。她可能会在您的坩埚里动手脚。”
琉璃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她直起腰，像只竖起羽毛的斗鸡：“她敢！那个穿假货的女人！”
“她敢不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应对。” 钟岱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本，“我建议您……”
看着琉璃那双瞬间亮起来的眼睛，钟岱在心里叹了口气。
比起担心那些为了生计奔波的“蚂蚁”，这位活在金笼子里、每天只想着怎么和其他贵族千金勾心斗角的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可怜人吧。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他只要确保护好这个“金主”，直到攒够车票钱就好。
马车驶入学院大道，前方，圣菲利斯那巍峨的校门已经清淅可见。
钟岱合上笔记本，整理了一下手套，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完美的、却不达眼底的微笑。
“准备好了吗，大小姐？你的学院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