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针精确地指向早晨五点三十分,钟岱睁开了眼睛。
没有闹钟,没有困倦。他的生物钟比圣菲利斯学院塔楼上的机械钟摆还要精准。
窗外的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青石板色,空气里弥漫着庄园特有的湿润泥土味。钟岱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看向视野右下角。
那里悬浮着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金色沙漏。
沙砾静止不动,上层的沙子还剩下厚厚的一大半。
“又是崭新的一天。”
钟岱低声自语,语气里没有期待,只有一种完成任务般的淡漠。距离他被深夜加班后的大卡车送到这个西幻风格的世界,已经有两年了。
他走到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发,黑瞳,五官俊美而温和。这是一张完美的脸,也是一张“借来”的脸。
为了扮演好那个名为“凌墨言”的白月光替身,系统甚至微调了他的骨相。现在的他,早已看不出那个在地球上挤地铁、吃物美超市淀粉肠的普通社畜模样。他是这个异世界里唯一的“地球人”,也是最孤独的演员。
他熟练地刮胡子、洗脸、梳头。每一根头发都被发胶固定在最恰当的位置,既不显得死板,又绝对不会在弯腰时垂下来遮挡视线。穿上浆洗得笔挺的白衬衫,系上黑色的领结,最后套上那件剪裁得体的燕尾服。
五点四十五分。
钟岱戴上洁白的棉质手套,拿起挂在架子上的那块老式怀表。表盘已经有些泛黄,但这并不重要。他轻轻按开表盖。
“咔哒。”
秒针归零。一切准备就绪。
他推开房门,走廊里静悄悄的。月岛公爵府的仆人们大多还在梦乡,只有负责厨房的老约翰可能刚刚起床。钟岱的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象个幽灵,优雅地穿梭在这座沉睡的庞然大物中。
六点整,他准时出现在二楼最深处的那扇雕花红木门前。
这是整座公爵府最危险的地方——月岛琉璃的卧室。
钟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原本淡漠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润如水,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到15度,那是“最让人感到安心的微笑”。
这不仅仅是叫醒服务,这是一场拆弹行动。
“叩,叩,叩。”
三声轻响,间隔均匀。
“大小姐,早晨六点了。今天是学院的开学典礼,您需要起床了。”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钟岱对此习以为常。他轻轻按下把手,推门而入。
房间里昏暗一片,厚重的窗帘将阳光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衣草香气,那是昨晚钟岱为了助眠特意点的精油。
大床上,一团隆起的被子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钟岱走到窗边,并没有直接拉开窗帘——那是新手才会犯的错误,突如其来的强光会瞬间引爆“炸弹”。他只是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让一丝柔和的晨光投射在地毯上。
然后,他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凑近那团被子。
“琉璃小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磁性而温柔,“厨房准备了您最喜欢的草莓舒芙蕾,如果您现在起床,还能赶上它蓬松度最好的时刻。”
被子里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然后是一只雪白的脚丫猛地踹了出来。
“滚……”
带着浓重鼻音的骂声。
钟岱不为所动,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动作轻柔地将那只露在外面的脚丫塞回被子里,免得受凉。
“凌少爷今天也会出席典礼。” 他抛出了杀手锏,尽管他很清楚这是谎言。
被子猛地掀开。
月岛琉璃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坐了起来。她穿着丝绸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一片晃眼的雪白。那张精致得象洋娃娃一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起床气,淡紫色的眸子里燃烧着两团火苗。
“钟岱!” 她抓起枕边的古董茶杯——那是她昨晚喝水剩下的——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啪!”
精美的骨瓷茶杯在地上炸开,碎片四溅。
“谁让你提他的!谁准你提他的!” 琉璃尖叫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只是个管家!是个替身!不要以为长了一张一样的脸就能对我指手画脚!”
这或许就是起床气吧。
钟岱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那个茶杯是前朝的古董,市场价大约300金币。
他在心里快速计算着:
虽然金币不能直接兑换成人民币,但可以换算成系统的“自由点”。只要攒够了点数,沙漏流尽,他就能兑换那张梦寐以求的【归乡车票】。
视线右下角,沙漏里的沙子微微震动了一下,落下了一小撮金色的粉末。
【承受无理取闹,符合完美受气包设置。
划算。
钟岱嘴角的笑容更加温柔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备用的手帕,并没有去管地上的碎片,而是上前一步,轻轻擦去琉璃眼角因为愤怒而渗出的一点生理性泪水。
“是,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包容和宠溺,“我不该提他。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
琉璃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瞪着钟岱,眼里的火气象是遇到了棉花,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冷哼。
“虚伪。” 她别过头,耳根却微微泛红,“还不快去给我拿衣服!我要穿那件……那件深蓝色的!”
“遵命,我的大小姐。”
钟岱优雅地起身,转身走向衣帽间。
在他转身的瞬间,那双温润的眸子瞬间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今天的进度条才刚刚开始。
加油,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