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菲利斯学院的大门，据说是用整块的白耀石雕刻而成，拱门上方悬挂着巨大的校徽——一只展翅欲飞的金鹰，爪下抓着像征真理的权杖。
但在钟岱眼里，这扇门只代表着一组沉甸甸的数据：每年的维护费用足以抵消平民区三条街道一整年的口粮支出，而那只金鹰的镀金层厚度，大概能换算成他两个月的薪水。
“到了，大小姐。”
钟岱停稳马车，黑色的漆面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他带上那副一尘不染的白手套，走下驾驶座，来到车厢门前。
车厢内传来一声轻哼，带着几分慵懒和刻意的叼难。
“太慢了。”
车门打开，一只穿着精致小羊皮靴的脚探了出来，但并没有踩在钟岱早已摆好的脚踏上，而是悬在半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周围已经有不少贵族马车停驻，衣着光鲜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这边。月岛家的马车总是最显眼的，而那位传说中的“恶役千金”月岛琉璃，更是话题的中心。
钟岱神色不变。他微微躬身，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做出了一个标准的邀请姿势。
琉璃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弧度。她将手搭在钟岱的手心，身体前倾，借着落车的动作，脚尖却故意勾了一下门坎。
失重感瞬间袭来。
如果是普通车夫，此刻大概会惊慌失措地尖叫，或者狼狈地摔成一团。周围的贵族小姐们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嘲笑的扇子。
然而，预想中的惊呼并没有发生。
钟岱的左手以一种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探出，精准地托住了琉璃的腰侧。他的重心下沉，双腿像生了根一样稳固，借着琉璃下坠的力道原地旋转半圈，将那股冲击力完美地化解。
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银色弧线，象是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当一切静止时，琉璃正稳稳地站在红地毯上。钟岱单膝跪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依然托着她的指尖，连呼吸都没有乱一分。
“小心台阶，大小姐。”
他的声音平稳温和，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凉意，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只是早已排练好的舞蹈动作。
周围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琉璃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红。她原本想看钟岱出丑，没想到反而让他出尽了风头。她抽出手，恼羞成怒地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乱的裙摆。
“多管闲事。”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是我的职责。”钟岱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轻轻掸去琉璃裙角沾上的一点微尘。
就在这时，人群的外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是特优生的信道，与贵族们的红地毯泾渭分明。一个抱着厚厚书本的少女正匆匆赶路，她穿着略显宽大的学院制服，雪白色的齐耳短发在风中微微凌乱。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少女转过头。
两人的目光在喧嚣的人群中交汇了一瞬。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某种心照不宣的笑意。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抱着书的手微微收紧，朝着钟岱的方向轻轻眨了眨眼。
钟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标准的扑克脸。但也漫不经心的眨了眨眼。
那是一种只有熟人之间才能读懂的问候。
——如果是白鸟樱的话，大概又要吐槽这身燕尾服像企鹅了吧。
钟岱在心里默默想着，指尖触碰到口袋里那本记录着《大小姐生活指南》的速写本，硬质的封皮传来一丝冰冷的触感。
“你在看什么？”琉璃敏锐地察觉到了钟岱的走神，狐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一群穿着朴素制服的特优生背影。
“我在确认行李的搬运路线，大小姐。”钟岱收回目光，回答得滴水不漏，“另外，根据日程表，您还有十分钟到达礼堂，如果迟到的话，可能会给那位伯爵千金留下把柄。”
听到“伯爵千金”四个字，琉璃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扬起下巴，恢复了那副高傲的姿态，象一只骄傲的天鹅般迈开了步子。
“哼，那种货色，也配抓我的把柄？走吧，钟岱。”
“是，大小姐。”
钟岱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不远不近，正如影子追随光芒。只是这影子的温度，或许比光芒还要冷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