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这一声雷,闷极了。
它不像是从天灵盖上炸开的,倒像是从那厚实的大地深处,憋了一整个冬天的地气,硬生生拱破了冻土,发出的沉闷低吼。
姜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冰凉。
但这凉意里,不再是腊月那种透骨的肃杀,而是夹杂着一股子湿润的、土腥味的生机。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漆黑的夜空。
闪电像是一条银蛇,瞬间撕裂了乌云,把这苍茫的北大荒照得惨白一片。
1976年。
来了。
作为一个重生者,姜河比谁都清楚这个年份的重量。
这是多灾多难的一年,也是天崩地裂的一年。
几位伟人将相继离世,那场震惊世界的大地震也将撕裂大地。
但同样的。
这更是一个旧时代即将落幕,新时代正在破冰的前夜。
那层坚不可摧的坚冰,就要化了。
“呼——”
姜河吐出一口浊气,握著拖拉机把手的大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指节泛白。
他不想只当个在土里刨食的农民,哪怕是全屯子最富的农民也不行。
既然老天爷让他重活一回,还给了他山神空间这么大的挂,他要是只盯着那一亩三分地,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种田,那是基本盘。
经商,才是登天梯。
从刚才收服黑市的那一刻起,他的脚,就已经迈出去了。
这黑市,就是他商业帝国的地基。
以后,不管是倒腾物资,还是搞那个即将兴起的“个体户”,他都要做那个站在潮头浪尖上的人!
“突突突——”
手扶拖拉机冒着黑烟,在泥泞的土路上艰难地爬行。
车斗里。
沈小雨裹着厚厚的棉被,像只冬眠的小松鼠,缩在稻草堆里睡得正香。
虽然车身颠簸,但这几天在医院的折腾实在太累了,加上那一针营养液下去,她现在睡得格外安稳。
姜河回头看了一眼。
借着车头大灯昏黄的光柱,他能看到媳妇那张虽然还带着点病态、却已经圆润了不少的侧脸。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还挂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姜河的心,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野心归野心。
争霸归争霸。
但归根结底,他拼命折腾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这个傻女人,还有家里那几个跟着他受苦的女人,能过上好日子吗?
不用再为了半个窝窝头看人脸色。
不用再因为一块布料精打细算。
也不用再像前世那样,在绝望和贫穷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坐稳了,媳妇。”
姜河低声呢喃了一句,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幻想姬 首发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
拖拉机发出一声咆哮,像是一头倔强的老牛,冲破了漫天的雨雪,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半个钟头后。
靠山屯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整个屯子一片漆黑,只有村西头那片乱石滩上,亮着几盏温暖的灯火。
那是姜家大院。
那五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就像是这黑夜里唯一的灯塔,指引著归途。
“汪!汪汪!”
还没到门口,一声浑厚有力的犬吠声就穿透了雨幕。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闪电从柴火垛底下窜了出来。
大白。
这头已经彻底把看家护院当成毕生事业的狼王,冒着雨雪冲到了拖拉机跟前,围着车轱辘兴奋地转圈,那条大尾巴摇得要把雪水都甩干了。
“行了行了,别蹭了,全是泥。”
姜河把拖拉机熄火,跳下车,笑着在大白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大白呜咽一声,拿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姜河的手心,又警惕地看了一眼车斗,似乎闻到了女主人的味道,立刻乖巧地趴在了地上,不敢乱动。
“吱嘎——”
正房的门开了。
陈雪茹披着衣服,手里提着马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身后跟着赵曼丽和苏清影。
“回来了?咋这时候才回?雨下这么大!”
陈雪茹一边抱怨,一边赶紧把手里的雨布撑开,往车斗那边遮。
“小雨呢?没事吧?”
苏清影也顾不上地上的泥水,踮着脚往车里瞅。
“睡着呢,没事,大夫说了,养养就好。”
姜河不想惊醒沈小雨,弯下腰,连人带被子,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嘘——”
他冲著几个叽叽喳喳的女人比了个手势。
几个女人立马噤声,像是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簇拥著姜河往屋里走。
这一幕,温馨得让人眼眶发热。
进了屋,一股子混合著饭菜香和热气的暖流扑面而来。
那是家的味道。
姜河把沈小雨轻轻放在东屋烧得滚热的炕头上,帮她脱了鞋,盖好被子。
沈小雨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梦话,又沉沉睡去。
姜河站在炕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出房间。
堂屋里。
赵曼丽已经给他倒好了一杯热茶,林婉儿拿来了干毛巾。
“当家的,赶紧擦擦,头发都湿透了。”
陈雪茹心疼地看着姜河那还在滴水的发梢。
姜河接过毛巾,胡乱擦了两把,然后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端起热茶灌了一大口。
热流顺着喉咙滚进胃里,驱散了一身的寒气。
他看着围在身边的这几个女人。
苏清影正拿着帕子帮他擦袖口上的泥点子。
赵曼丽在旁边欲言又止,似乎想问黑市的情况,又怕他太累。
林婉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眼神里全是依赖。
姜河笑了。
笑得特别舒坦,特别放松。
他在外面跟人斗狠,跟人玩命,图的不就是这一刻的安宁吗?
“都别忙活了。”
姜河放下茶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黑市的事儿,摆平了。”
“以后,那块地盘,咱们说了算。”
赵曼丽眼睛猛地一亮,推了推眼镜,刚要开口问细节。
姜河却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他推开门,站在屋檐下。
外面的雨还在下,夹杂着雪花,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白趴在门口的狗窝里,半眯着眼睛,守着这个家。
姜河看着这漫天的风雨,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雷声。
他的眼神,穿透了这漆黑的雨夜,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那个波澜壮阔、充满了机遇和挑战的未来。
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
仅仅是个开始。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屋内温暖的灯光,又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大白。
“大白啊。”
姜河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狼王那湿漉漉的皮毛,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野心和豪情:
“听见那雷声了吗?”
“那是发令枪。”
他站起身,望向那无尽的黑夜,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到极点的弧度:
“咱们的好日子”
“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