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随着刘海柱一声雄浑的号子,挂著红绸、贴著“上梁大吉”红纸的主梁,在十几条汉子的吆喝声中,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房顶上。
“噼里啪啦——!”
早就准备好的十万响鞭炮,在院子里炸开。
红纸屑像是一场漫天的红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还没化尽的积雪上,把整个姜家大院染得一片火红。
这红,是日子的红,是姜河心头的红。
“开席!”
姜河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穿着那身崭新的藏青色中山装,胸口别著大红花,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这一嗓子,就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水。
整个靠山屯,彻底沸腾了。
姜家的大门口,早就搭起了两口直径一米的大铁锅。
灶坑里的硬柴烧得通红,火苗子窜起老高,舔著锅底。
一口锅里,炖的是酸菜白肉血肠。
那酸菜是陈年积透了的,切得细如发丝;那白肉是昨晚刚杀的年猪,五花三层,切成巴掌大的薄片,在汤里一滚,晶莹剔透,颤颤巍巍;那血肠是现灌的,煮得火候刚好,一筷子下去,嫩得流油。
另一口锅里,是红烧肉炖土豆。
那肉块切得有拳头大,色泽红亮,油光水滑,看着就让人咽口水。土豆吸饱了肉汤,变得绵软沙甜,比肉还抢手。
香。
霸道得不讲理的肉香。
这香味顺着风,飘过了村东头,飘过了小河沟,一直飘到了十里地外的公社大院。
“我的亲娘嘞,这就是流水席?”
王老抠手里捏著个缺了口的搪瓷碗,站在锅边,眼珠子都快掉进汤里了。
他这辈子,除了过年,就没见过这么豪横的阵仗。
“吃!都给我敞开了吃!”
姜河端著酒碗,穿梭在人群里,脸喝得红扑扑的:
“今儿个没别的规矩,就是四个字——管饱!管够!”
“谁要是没吃撑就走了,那就是看不起我姜河!”
这话说的,提气!
村民们本来还有点拘束,毕竟以前没少说姜河坏话,这会儿来吃白食,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可一听这话,再加上那勾魂的肉香,那点子矜持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姜知青哦不,姜大兄弟!以后你就是咱们屯子的能人!谁敢说你半个不字,我李二狗第一个跟他急!”
李二狗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油顺着嘴角往下淌,举著酒杯含糊不清地表忠心。
“就是!姜河这房子盖得,气派!比县太爷的衙门都气派!”
“咱们屯子出了金凤凰了!”
恭维声、叫好声、猜拳行令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新房的房盖给掀翻。
那些曾经对姜河指指点点、避之不及的村民,此刻一个个满脸堆笑,恨不得把姜河捧到天上去。
有人提着一篮子鸡蛋,有人抱着两只老母鸡,还有人咬牙掏出两块钱份子钱,死活要塞进账房先生的手里。
这就是现实。
当你落魄时,身边全是鬼;当你风光时,身边全是人。
姜河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没点破,只是来者不拒,笑脸相迎。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用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流水席,彻底洗刷掉这具身体曾经的屈辱,把姜家在这十里八乡的地位,给夯得死死的!
而在人群中,最耀眼的,不仅仅是姜河。
还有姜家的那几个女人。
沈小雨穿着那件桃红色的新棉袄,头发盘了个利索的髻,插著根银簪子。
她不再是那个缩手缩脚的小媳妇了。
作为当家主母,她端著酒壶,跟在姜河身后,给长辈敬酒,给平辈添菜。虽然脸还是红红的,说话声音也不大,但那股子温婉大气,却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哎呀,大娘,您多吃肉,这酸菜解腻。”
“二叔,您慢点喝,酒有的是,管够。”
村民们看着沈小雨,眼里全是羡慕。
这丫头,命真好啊。以前看着是受气包,现在一看,那是掉进福窝里的金凤凰。
陈雪茹则是一身藏青色的掐腰棉袄,精明干练。
她指挥着刘海柱那一帮帮厨的汉子,一会儿添柴,一会儿上菜,把个几百人的大场面调度得井井有条,一点不乱。
那股子泼辣劲儿,那股子管家婆的威风,让人不敢小觑。
苏清影和赵曼丽虽然没怎么干活,但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
她们帮着收礼、记账。
一个清冷如仙,一个知性优雅。
那些想来蹭饭的二流子,看到这两位,连句荤话都不敢说,乖乖地掏钱随礼,只为了能在美女面前露个脸。
林婉儿身体刚好,被姜河安排在屋里陪着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太说话。
她懂医术,随口说几个养生的偏方,把那几个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直夸姜河找了个活菩萨当妹子。
这五个女人,就像是姜家大院的五根顶梁柱,把这个原本摇摇欲坠的家,撑得固若金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院子里点起了几堆篝火,把夜空照得通红。
姜河喝多了。
那是真喝多了。
空间里存的那坛子猴儿酒,被他拿出来兑了二锅头,劲儿大得很。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看着那栋巍峨的大瓦房,看着那一群围着他转的漂亮女人。
心里那股子豪情,就像是火山爆发一样,怎么也压不住。
“痛快!”
姜河猛地把手里的空碗摔在地上。
“啪嚓!”
碎片四溅。
“老子这辈子,值了!”
他指著天,又指着地,大著舌头吼道:
“从今往后,谁也别想欺负咱们姜家人!”
“谁敢动我的人,我就让他让他后悔生出来!”
这话说得狂,说得傲。
但在场几百号人,没一个觉得他在吹牛。
看着那头趴在门口、正啃著半扇猪排骨的白色巨狼,谁敢说个“不”字?
流水席,整整摆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傍晚,最后一波客人带着满嘴的油光和一肚子的羡慕,心满意足地走了。
喧嚣散去。
原本热闹的姜家大院,重新恢复了宁静。
只有满地的鞭炮屑和空气中残留的酒肉香,证明著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怎样的狂欢。
“哐当——”
姜河用力关上了那扇厚实的大铁门,插上了那根胳膊粗的门栓。
世界清静了。
他背靠着大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酒劲儿还没完全散去,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这栋属于自己的新房。
五间大瓦房,坐北朝南,宽敞,气派。
铝合金的窗框(其实是空间里拿出来的铝条自己打的)在夕阳下闪著光,玻璃擦得一尘不染。
这就是他的家。
他在这个时代的堡垒。
“当家的,进屋吧,外头冷。”
沈小雨推开房门,柔声喊道。
屋里,灯火通明。
水磨石的地面擦得锃亮,甚至能照出人影。
火墙烧得滚热,一进屋就跟进了春天似的。
五个女人,此时都卸去了白天的忙碌和应酬,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正围坐在堂屋的沙发上(姜河找木匠打的土沙发,铺了厚厚的棉垫子)。
她们看着姜河,眼神里都带着笑,带着光,带着一种终于有了归宿的安宁。
姜河看着她们,心里那股子豪情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痒难耐的燥热。
房子盖好了。
席也吃完了。
外人都送走了。
那么现在
有一个非常严峻、非常现实、也非常令人期待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姜河目光灼灼,在这五间宽敞的大屋子里扫了一圈,又在五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身上转了一圈。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房子是够大。
房间也够多。
但是
今晚,这觉,该怎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