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脚底生风,那个拳头大的冻土块在他手里被攥得“咔咔”作响。
就在他准备冲过去给那几个不开眼的杂碎开瓢的时候,视线猛地一定。
自家院子里。
苏清影正站在晾衣绳下。
她穿着姜河昨晚带回来的那件翠绿底子大红花的棉袄。
这颜色若是穿在旁人身上,那是土得掉渣。
可穿在她身上,配上那张在寒风中冻得微红的俏脸,还有那股子与生俱来的清冷劲儿,愣是把这一院子的破败都给照亮了。
就像是灰蒙蒙的雪地里,突然开出了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太扎眼了。
也太招人恨了。
她正踮着脚尖,吃力地把刚洗好的衣服往冰凉的铁丝上搭。
那双昨天才被姜河暖过来的手,这会儿又冻得通红,像两根红萝卜条。
“嘿,妹子!”
墙头那边,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二流子,把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那双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苏清影纤细的腰肢,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这新棉袄挺好看啊?姜河那穷鬼给你买的?”
苏清影吓了一激灵,手里的湿衣服“啪嗒”一声掉在了雪地上。
她惊恐地回过头,正好对上那几双冒着绿光的眼睛。
那种眼神,她在抄家的时候见过,在游街的时候见过,在牛棚里更见过。幻想姬 首发
那是要把人剥皮拆骨、连渣都不剩的贪婪和猥琐。
“你你们要干什么?”
苏清影的声音在发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像只被狼群围住的小羊羔。
“干什么?嘿嘿嘿”
另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怪笑着,趴在墙头上,手里还要脸不要脸地做着下流动作:
“哥哥看你干活累,想进去帮你搭把手呗。”
“这大冷天的,你那手冻坏了吧?来,哥哥怀里热乎,给你捂捂?”
“哈哈哈哈!”
墙外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污言秽语像脏水一样泼过来。
苏清影哪里经过这种阵仗?
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身边围着的都是文质彬彬的才子。
哪怕后来落魄了,那些人也多是冷眼旁观,或是言语羞辱。
像这种赤裸裸的、带着原始兽欲的调戏,直接击穿了她那层脆弱的心理防线。
羞愤,恐惧,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想骂回去,可嗓子眼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只能发出几声无助的呜咽。
“别别过来当家的马上就回来了”
她搬出了姜河。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给了她温暖和尊严的男人,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齐盛小税枉 追罪鑫彰节
“当家的?哈哈哈!”
麻子脸笑得更欢了,甚至抬起一条腿,跨坐在了土墙上,晃荡著那双沾满泥雪的破棉鞋:
“你是说姜河那个软蛋?”
“妹子,你别傻了。那小子除了有点傻力气,还是个啥?他要是敢回来,哥几个把他腿打折了,正好让你跟了哥哥!”
说著,他身子往前一探,那只脏兮兮的大手就要往苏清影脸上摸去:
“来,让哥哥摸摸这脸蛋滑不滑”
“啊!”
苏清影尖叫一声,踉跄著往后退,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了雪地上。
冰冷的雪灌进脖子里,激得她浑身一颤。
绝望。
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姜河
你在哪
墙外。
姜河看着这一幕,眼底的血丝瞬间炸开了。
那股子从心底窜上来的暴戾之气,让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那是他的女人!
是他捧在手心里怕化了,连洗个衣服都舍不得让她动手的宝贝!
这群杂碎,竟然敢这么欺负她?
“找死!”
姜河咬著牙,手里那块冻土被他硬生生捏碎了一角。
他猛地发力,就要像头猎豹一样冲过去,把那个麻子脸的脑袋开瓢。
然而。
就在他即将冲出去的一瞬间,脚步却硬生生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道门开了。
“咣当!”
正房那扇破旧的木门,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开,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惨叫。
那声音太响,太突然。
吓得墙头上那个正准备跳下来的麻子脸一哆嗦,差点没栽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姜河的,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赵曼丽。
她穿着那件深紫色的新棉袄,头发不像平时那样梳得一丝不苟,而是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前。
那副断了一条腿的黑框眼镜,此刻正架在她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那双狭长的凤眼,此刻冷得像两把淬了毒的冰刀。
她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著,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但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的手。
那只保养得当、修长有力的右手里,正死死攥著一样东西。
不是菜刀。
也不是烧火棍。
而是一只鞋。
一只红色的、鞋跟足有七八厘米长、细得像钉子一样的尖头高跟鞋!
那是她在上海时最喜欢的一双鞋,哪怕是被抄家、被流放,她都偷偷藏在怀里带了出来。
那是她曾经身份的象征,是她作为“商界女皇”最后的骄傲。
而此刻。
在这灰扑扑的农家小院里,在这群污言秽语的流氓面前。
这只代表着都市、摩登、优雅的高跟鞋,变成了一件充满了杀气的武器。
赵曼丽没有说话。
她就那么冷冷地站在门口,像是一尊煞神。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劲儿,竟然硬生生压住了院子里那几个大老爷们的嚣张气焰。
麻子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抹更加猥琐的笑:
“哟,这不那个戴眼镜的吗?咋的,想出来跟哥哥玩”
“玩你妈!”
三个字。
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甚至还带着一股子好听的上海口音。
但其中的戾气,却比这北风还要刺骨。
还没等麻子脸反应过来。
赵曼丽手腕一抖,眼神一凝。
“嗖——!”
那只红色的高跟鞋,带着破空之声,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残影。
快!
准!
狠!
就像是一颗出膛的子弹,直奔墙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