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姜河睡得那是相当踏实。
梦里头,野猪满山跑狍子排队跳进锅里几个媳妇穿着大花棉袄围着他转那日子美得冒泡。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姜河就背着个空背篓出了门。
说是去公社供销社“扯布”其实就是找个没人地儿,钻进空间里去倒腾物资。
空间里的时间流速和外头不一样他在里头也没闲着,把那头野猪给分解了又把昨天打的狍子皮给剥了。
等到日头偏西估摸著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篓顶着一身的风雪回了家。
“咣当!”
还是那熟悉的踹门声。
这一脚下去,屋里几个正如坐针毡的女人们瞬间弹了起来。
“当家的回来了!”
沈小雨第一个冲下地连鞋都跑掉了,光着脚丫子踩在土地上就要去接背篓。
“去去去!一边待着去!沉得能压死你!”
姜河侧身避开她肩膀一抖,背篓“轰”的一声砸在炕沿上震得土炕都颤了三颤。
“都过来!分赃…不对,分东西!”
姜河把狗皮帽子往桌上一扔,豪气干云地吼了一嗓子。
赵曼丽、苏清影还有稍微有了点精神的林婉儿,全都围了过来。
就连一向稳重的陈雪茹,这会儿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背篓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姜河也不卖关子大手伸进背篓,往外一掏。
“哗啦——”
一大团白得耀眼的棉花,像云彩一样堆在了炕上。
紧接着,是一匹匹叠得整整齐齐的棉布。
大红底子带绿牡丹的翠绿底子带黄碎花的,还有那紫得发亮、上面印着喜鹊登梅的。
这颜色,艳!
俗!
但在这一片灰扑扑、蓝幽幽的年代在这四面漏风的土房里这堆花布简直就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的天…”
苏清影捂住了嘴那双习惯了黑白灰的眼睛里,此刻映满了大红大绿。
“这…这是的确良的?”赵曼丽伸手摸了一把手感滑溜溜的“不对,是细棉布!这得多少钱啊?”
在这个买布要布票、买棉花要棉花票的年代,这一堆东西那就是巨款!
“别管多少钱,反正够你们霍霍的。”
姜河盘腿坐在炕头点了根烟,指了指那些布:
“陈雪茹你是行家,这活儿交给你了。今晚必须把棉袄赶出来能不能做到?”
陈雪茹眼睛都亮了。
她拿起剪刀,在手里转了个花那股子风情万种的劲儿又上来了:
“当家的,你就瞧好吧!别说是棉袄就是你要做龙袍嫂子也能给你剪出个花儿来!”
说完她也不含糊,把几个女人像赶鸭子一样赶到了炕中间:
“来来来都过来量尺寸!把那破棉袄都脱了,穿着这玩意儿咋量得准?”
屋里的温度瞬间升高了。
当然这不仅是因为烧得滚烫的火墙,更是因为那逐渐旖旎的气氛。
为了量得准,外面的大棉袄肯定得脱。
于是,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就只剩下了贴身的线衣线裤。
苏清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米色线衣虽然瘦,但那身段是真的好腰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掐过来胸前却鼓鼓囊囊的发育得极好。
赵曼丽则是红色的高领毛衣紧紧包裹着她成熟丰腴的身材尤其是弯腰的时候,那曲线简直要命。
林婉儿最害羞,缩著肩膀那身淡蓝色的秋衣衬得她皮肤白得发光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陈雪茹拿着皮尺,嘴里叼著大头针在几个女人身上比比划划。
“啧啧,清影妹子这腰真是绝了。”
陈雪茹一边量一边故意大声感叹,手里的皮尺勒紧苏清影的腰肢:
“一尺七?这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挂得住肉。”
苏清影脸红得像块大红布,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下意识地往姜河那边瞟了一眼。
姜河正坐在角落里磨那把杀猪刀。
“滋啦——滋啦——”
磨刀石发出有节奏的摩擦声。
他低着头看似专注地盯着刀刃,实际上那眼角的余光早就把这满屋子的春光尽收眼底。
这哪里是量尺寸?
这分明是在考验干部的定力!
看着那皮尺在那些起伏的曲线上游走,看着那一截截露出来的雪白皓腕和脖颈姜河只觉得喉咙发乾刚喝下去的水瞬间化作了汗。
“当家的,你看这块红布给婉儿妹子咋样?”
陈雪茹突然回头,手里拿着块大红牡丹花的布料往林婉儿身上一比划眼神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姜河手里的刀一滑,差点把手指头削下来。
他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抬起头目光在林婉儿那张羞红的脸上扫过:
“咳,行。红的喜庆冲冲晦气。”
…
这一晚,姜家大院灯火通明。
外头北风呼啸屋里却是剪刀咔嚓声、缝纫机(并没有,纯手工)般的穿针引线声。
姜河也没闲着。
他借着昏黄的油灯,把家里那几把豁了口的锄头、还有那张断了弦的猎弓都修整了一遍。
这种感觉,很奇妙。
前世他住着几千平的大别墅家里佣人成群,却总觉得冷清得像个坟墓。
而现在在这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土屋里,挤著几个落魄的女人闻著廉价的棉花味儿听着她们偶尔的低语和轻笑他却觉得心里头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就是日子。
这就是烟火气。
大概到了后半夜。
“成了!”
陈雪茹咬断最后的一根线头把手里的针往头发上一别,抖开了手里那件崭新的大花棉袄。
“姑娘们,试穿!”
随着这一声令下,几个早就困得东倒西歪的大小姐瞬间来了精神。
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再次响起。
当她们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姜河手里的烟卷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滴个乖乖…”
他这辈子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披着麻袋也好看”。
苏清影穿着那件翠绿底子大红花的棉袄按理说这配色土得掉渣,穿在村里翠花身上那就是个大土妞。
可穿在她身上…
那张清冷绝俗的脸蛋在那艳俗花色的衬托下,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就像是把一朵高岭之花强行种在了黑土地上,那种极致的反差让她看起来既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又带着一股子让人想狠狠蹂躏的乡土风情。
赵曼丽则是选了那块紫色的。
她把头发随手挽了个髻鼻梁上架著修好的眼镜。那身臃肿的棉袄不仅没掩盖住她的气场反而让她像个下乡视察的女干部,透著一股子知性又干练的禁欲感。
最绝的是林婉儿。
大红色的棉袄裹着她那病恹恹的身子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那红与白的对比,触目惊心。她怯生生地站在那就像是旧社会地主家刚过门的小媳妇让人看一眼就想把心都掏给她。
这哪是村姑?
这就是一群披着村姑皮的妖精!
这要是走出去,整个靠山屯的老爷们估计眼珠子都得抠出来粘在她身上。
简直就是“村姑杀手”!
“好看吗?”
苏清影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花哨的衣服,总觉得自己像个唱大戏的。
“好看!真他娘的好看!”
姜河从炕上一跃而下围着她们转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
“以后谁再说红配绿赛狗屁,我第一个跟急!这分明就是赛天仙!”
几个女人被夸得脸红扑扑的,互相看着对方身上的新衣裳眼里满是喜悦和感动。
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一身新棉袄代表的不仅仅是温暖,更是尊严是活下去的希望。
大家都在互相整理衣领,叽叽喳喳地比划着袖子的长短。
只有一个人,静静地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沈小雨。
她手里紧紧攥著一块布料。
那是姜河带回来的布里,颜色最暗、最不起眼的一块深蓝色土布。
那是她自己挑的。
她说:“我干活多容易脏,这颜色耐脏。”
其实谁不知道?这种布最便宜,最不招人稀罕。
此时她看着被姜河夸赞的那三个光彩照人的女人,再看看自己手里那块灰扑扑的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粗糙干裂的大手。
那一瞬间。
原本因为做了新衣服而升起的那点喜悦像是在烈日下的积雪,迅速消融了。
一种深入骨髓的卑微,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
她是地里的土坷垃。
人家是天上的云彩。
哪怕云彩落了地,那也是云彩。
而土坷垃穿上再好的衣服,也变不成金子。
她默默地往阴影里缩了缩,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眼底那一抹快要溢出来的黯淡。
但她忘了。
在这个屋里有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