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烛火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她眼底的情绪愈发深沉。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目光认真而专注地落在郁萧的脸上，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郁仙君，郁萧，你知道，我喜欢你。”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瞬间炸响在郁萧的脑海中。
他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碧幽。
喜欢娘子说，她喜欢他？
他原先就觉得娘子是有些喜欢他的，却又始终不敢确认。
如今，娘子竟直接对他说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从他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温暖了他冰冷的四肢。
原来，他在她心中，除了是一个可用的炉鼎，一个温顺的下属，她竟然喜欢他。
这份突如其来的欢喜，让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可这份欢喜，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更深的愧疚与自责所淹没。
她那么好，那么强大，是他此生唯一的信仰与归宿。
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甚至愿意放下身段和妖王的骄傲，对他说出这般直白的心意。
可他呢？
他不仅没有好好守护她，反而一次次因为自己的过错，让她陷入险境，让她为他费心。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她的喜欢？
狂喜褪去，只剩下无尽的酸涩与愧疚，像是潮水般将他淹没。
郁萧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刚刚亮起的光芒又迅速熄灭，他猛地低下头，
“娘子属下不配”
他不配得到她的喜欢，更不配留在她的身边。
他只能一次次地给她带来麻烦，一次次地让她失望，这样的自己，根本不配拥有她的半分青睐。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滚落，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却丝毫无法减轻他心底那份愧疚。
他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辜负了她的信任，更辜负了她的心意。
碧幽看着他这副明明心动却又拼命自我否定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她缓缓伸出手，温热的掌心复上他冰凉的手背，指尖轻轻按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让你觉得你不配呢？”
她的声音很轻，目光却紧紧锁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眼底的泪水，看穿他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郁萧的身体猛地一僵，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那么暖，暖得让他几乎要沉溺其中。
可一想到那个尘封的秘密，想到上一世的惨剧，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底的泪水愈发汹涌，他只能死死地咬著唇，将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头也埋得更低了。
像是在逃避她的目光，又像是在逃避那个无法言说的过往。
见他又这般退缩躲闪，不敢言语，碧幽的眼神微微一沉，语气却依旧温和，
“郁萧，看着我。”
郁萧浑身一颤，在她的注视下，只能缓缓地艰难抬起头，眼底满是惶恐与哀求，像是在祈求她不要追问。
碧幽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的软意更甚，却也还是硬起心肠。
她轻轻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把事情说出来，不要一个人扛着。
配不配我的喜欢，不是你说了算，只有我说了才算。”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碧幽话锋陡然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刻意的狠厉，
“你若是不说，我就只能一直把你当用来压榨的炉鼎，用来解闷的玩具。
他日我若遇见了更合心意，更能助我大业的人，说不定就把你抛在脑后，再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难道真的甘心，一辈子都只做我身边可有可无的物件，任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她的话语像是一把钝刀，割在郁萧的心上，让他眼底的惶恐更甚。
他怎么会甘心？
如果可以，他多想留在她身边，多想成为她独一无二的存在，成为她的伴侣，她携手一生的人，而不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工具。
不等他反应，碧幽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无尽的诱惑，
“可是，你若是愿意与我交心，把藏在心里的事都告诉我的话，就不一样了。
我可以让你做我的伴侣，做我的王夫，我唯一的归宿。
日后就算有惩戒，也不过是我们之间的趣味，是独属于彼此的亲密。
我们会一起平定这乱世，一起执手看万里江山，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这样的未来，你不想吗？”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执手看万里江山
这些话像是带着魔力，一遍遍在郁萧的脑海中回响。
勾得他心头阵阵发烫，眼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向往的光芒。
可是我他怎么敢想？
从他心甘情愿成为她的炉鼎，甘愿为她付出一切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奢望过能与她并肩而立。
更从未敢幻想过，能成为她的伴侣，与她共度一生。
对他而言，能留在她身边，能成为她修行路上的助力，能被她需要，能让她偶尔展露笑颜，就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满足与奢望了。
那丝向往的光芒，仅仅停留了一瞬，便很快被郁萧强压下去。
他猛地低下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回应碧幽：
“娘子属下不敢想。
属下愿一直做娘子的炉鼎，任娘子使用，任娘子取乐。
只要能留在娘子身边，属下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知道碧幽的性子，一向宽仁。
就算他真的说出了那个尘封的秘密，说出了上一世的罪孽。
她或许会生气，或许会责罚他，却绝不会真的杀了他。
可他不怕死，他怕的是，一旦真相大白，她会厌弃他，会觉得他肮脏不堪，会再也不想看到他。
他怕在她那如今含着爱意的眼睛里，看到厌恶与嫌弃。
那比千刀万剐，比魂飞魄散，都要让他难以承受。
所以，他宁愿一辈子都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宁愿一辈子都只做她的炉鼎。
也不敢赌，不敢冒险失去她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