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才叫了三遍,李卫东就窸窸窣窣爬起来了。
老李和殷同志早就起来了,此时殷秀英顶着黑眼圈,她是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晚上起来了好几趟,没少往仓房跑,昨天晚上,殷同志就嚷嚷着,让李卫东抓紧时间把罐子埋了。
李卫东也有这个想法,于是二人便在外面掺了好几千布匹,在仓房刨了个洞,把罐子埋了进去,上面压着的是一个老旧的木头箱子。
走到院里用凉水抹了把脸,此时的殷秀英正满脸柔和的端著饭盆子,对着白胖儿它们说话,无非就是让它们看到家护好院,谁要是有功了,她殷秀英重重有赏。
看着儿子出来,殷同志皱了皱眉头,看了下漫天的白片子,朝着李卫东喊了一嗓子,“东子,今天这个大风天儿,你俩还要去金泉沟子啊?”
李卫东点了点头,“就这种天气,才是最好的逮住那群猪帮的天气呢。”
“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小心点就成。”说完后殷同志就拿着盆子去里面和食儿去了。
李卫东看了看院里的三狗,看着花猫那依旧能看到骨头的肚子,再加上青虎的香头不好,只能摇了摇头,随后冲著老妈的背影扯了一嗓子,让她别把白胖儿喂太饱。
随后走到屋里把撅把子猎枪取下来,轻轻擦拭起来。
就在这会儿擦拭的功夫,黄子冲穿戴好棉服晃晃悠悠的走进了院门,肩上挎着他那杆老洋炮,今儿没牵狗。午4墈书 追最辛章結
“大爷!”黄子冲先是冲著下地在那走来走去的老李喊了一声,随后呵着白气搓了搓手看向李卫东。
“东哥,就咱俩去?”
李卫东点了点头,把手上的撅把子装好,应道:
“嗯,今儿个主要是踩盘子,先摸清那帮猪崽子到底窝在哪个沟岔子、哪个草窠里,定了准地方,再叫人不迟。把白胖儿牵上就行,它香头灵,能帮着闻味儿定方向。”
李卫东说著,转身进院,先是把早已准备好的绑腿缠上,把早就急得直打转的白胖儿牵了出来。
白胖儿一看要出门,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另一边的青虎和花猫同样急的嗷嗷直叫,看着李卫东没有解自己绳子的打算,声音都变得呜咽起来,不住的把这地面乱刨。
李卫东生怕它们叫声太大,影响了自己妹妹睡觉,便牵着白胖儿带着黄子冲连忙推门而出,只留下殷秀英白了自己儿子一眼,“小兔崽子,这不是惹狗嫌吗。”随后摇了摇头,蹲下身去安抚或趴在地上的青虎他俩。
今天外头起了老大的西北风,呜呜地吼著,像无数把小刀子,卷起地上还没化净的雪沫子,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抽在脸上生疼,估摸著这大雪片子快落下来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狩猎时间到了。
两人都把棉袄裹了裹,狗皮帽子使劲往下压,牵着兴奋的白胖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金泉沟方向挪。
路上风大,说话得扯著嗓子喊。黄子冲不是多话的人,只是紧紧跟在李卫东侧后方,眯着眼盯着前路。
李卫东一边眯缝着眼辨认著模糊的小道,一边扯著嗓子跟他分析。
“这鬼天儿,风跟刀子似的,野猪那玩意儿也怕冷,肯定得找背风、暖和和的嘎达猫著!咱先去王三炮那帮废物点心栽跟头的那条两道沟那边先瞅瞅,掐掐踪,看最后往哪边溜了。”
黄子冲使劲的点了点头,刚刚被风惯得嗓子眼非常不舒服。
俩人顶着风,费了老鼻子劲,总算爬上了金泉沟里面的一处高坡。站在坡顶往下望,沟里地形七扭八歪,落了叶的树林子光秃秃的,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黄子冲指著下面白茫茫、沟壑纵横的一片,大声问:“东哥,从哪儿下啊?”
李卫东没急着答话,手搭在眉骨上,眯着眼仔细逡巡了好一会儿,才指著一个方向:“走,先去那条两道沟最尖尖上看看,王三炮他们就是在那个葫芦套口子出的幺蛾子。”
两人顺着坡滑下沟底,来到那条形似葫芦套的深沟入口。
好家伙,地上简直跟遭了劫似的,满是杂乱不堪的大脚印子,新的压着旧的,把泥雪搅和得一塌糊涂。最大那串蹄子印,足足有碗口那么大,深浅不一,有的地方印子深,有的地方浅。
李卫东蹲下身,凑近了仔细分辨脚印的走向。只见那一大串猪蹄子印,本来是顺着沟底黑乎乎的淤泥往里走的,可到了前面一片密密麻麻的杨树林子边上,忽然就分叉了,朝着好几个不同的方向蔓延。
“东哥,咱们往哪边跟?”黄子冲看着地上好几股分散的脚印,有点拿不准主意。
李卫东没立刻回答。他直起身,感受着寒风从那个被炮卵子撞开的狭窄的沟口“嗖嗖”地灌进来,打在脸上生疼。
白胖儿虽然香头好,通人性,但是在这种大风天,依旧撑不著那群猪帮的味儿,所以李卫东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野猪这玩意儿,看着蠢笨,可在保命找舒服地方这事儿上,精着呢。这冰天雪地刮白毛风的天气,它们肯定会抱团找能避开刀子风、相对干爽暖和的地方扎堆。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地方!上次老娘殷秀英遇着老母猪的那个黑沙子沟!
那条沟地形邪门,是由好几个连着的“w”形小坡组成的,中间凹陷下去的地方,跟个小盆地似的,正好能挡住四面乱窜的贼风,是个天生的避风窝子。
“走,咱们先去去黑沙沟子那头看看!”李卫东心里有了谱,指著朝向东北方向、那串最清晰、脚印也最大的痕迹。
“这猪帮,我估摸著十有八九是挪窝到那边躲风去了!你看这领头的炮卵子脚印,就是奔著那边去的,它一动,那帮老母子、黄毛子肯定都得屁颠屁颠跟着。”
黄子冲眼睛一亮,佩服地点头:“东哥你说得在理!猪帮都听头猪的,头猪去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黑沙沟子那边窝风,又背阴,保准没错!”
两人不再耽搁,猫著腰,顺着那串硕大的脚印,小心翼翼地向黑沙子沟方向摸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惊动可能就在不远处的猪群,他们尽量贴著背风的坡脊走,或者借助枯黄的灌木丛遮挡身影,脚步放得极轻,踩在雪上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来到黑沙子沟外围的一处长满枯草的缓坡背面,李卫东示意黄子冲趴下。两人屏住呼吸,慢慢从枯草缝隙里探出半张脸,朝着下方那条蜿蜒曲折的沟底望去。
这一看,果然!
只见下面那处相对背风的洼地里,十几头大大小小的野猪正聚在一起!几头体型肥硕的老母子趴在最里面,身上还趴着、围着几只半大的黄毛子。
那头皮毛黑亮、浑身披甲,獠牙外翻、体型格外硕大的炮卵子,则像国王一样,在猪群外围踱步,时不时低头用鼻子拱开积雪,寻找草根或遗留的橡果,发出满足的“呼噜噜,呼噜噜”的哼唧声。
与前两天不同的是,这个猪群里面还多了几头其他的炮卵子和半大猪崽们,大多都散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同样在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