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站在原地没动,抬起手,手指头夹住嘴边的烟卷,缓缓吐了口白雾又淡淡地又吐出两个字。
王虎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他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慢慢地地转回身,看向李卫东的背影:“东东哥,您还有啥吩咐?”
李卫东弹了弹烟灰,扭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刚才你们吵吵把火的,说什么地图?啥地图啊?跟我学学我听听。”
听到这话,不光王虎脸色一变,眼神瞬间闪烁不定,就连一直靠在柴火垛上、紧握烧火棍警惕观望的杨开山,浑浊的老眼里也骤然闪过一丝戒备,攥著棍子的手又紧了几分,生怕是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王虎心里叫苦不迭,脸上阴晴变幻。那藏参图是他好不容易从杨凯嘴里套出来的线索,指望着能发笔横财,眼看就要得手,这煞星怎么又惦记上了?可看看李卫东那平静的眼神,再想想自己身上还没好利索的旧伤。
李卫东见他犹豫,也不催促,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抬起夹着烟的手,不轻不重地在王虎那厚实的肩膀上拍了两下。那动作看似随意,却让王虎浑身都绷紧了几分。
“小虎啊,”李卫东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锤子一样敲在王虎心上,“身上的伤都好利索了?能经得住再松快松快筋骨不?”
王虎一咬牙,一跺脚,心里那点侥幸和贪念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他是真让李家这些人给整怕了,先是李建军,又是李建业,现在还来了个李卫东,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跟李家这群莽汉犯冲。
王虎无奈的垮下肩膀,垂头丧气地说:“唉,东哥,我跟您说实话吧。具体是啥地图,我也没见过真假。就是听杨凯这小子瞎白话,说他老杨家祖上传下来一张藏参图,上头标了些他太爷爷、爷爷那辈儿找到过老山参、出过大货的‘老埯子’。”
说的这语气顿了顿,眼神朝上瞟了瞟李卫东平静的面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这不我们哥几个就寻思过来,跟他大爷,哦就是这位杨老爷子,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这回事,万一能找著个一处半处的,也好也好改善改善生活不是?”
李卫东听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王虎这帮人并不知道杨老五身上那张关东军军事地图的事,他们盯着的,是杨家可能有的另一张关于老山参的图。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朝着王虎随意地点了点头。
“走吧。”
王虎这次不敢再有丝毫停留,点头哈腰地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带着手下,几乎是架著杨凯,飞快地消失在了院门外,连头都没敢回。
看着王虎一行人狼狈离去,一直站在院门口的吴军表情复杂地走了上来。他看了看李卫东,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眼神复杂。他怕自己刚觉得不错的小兄弟,也是混道上的,自己得好好劝劝他啊。
李卫东不用猜也知道吴军在想啥,他转过身,对着吴军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吴哥,别多想。我不跟他们一样。我就是个靠山吃饭,正经打猎的庄稼把式。王虎怕我,纯粹是因为上次他去雪梅家收债,让我碰上了,收拾了他一顿。没别的弯弯绕。”
吴军听到他这么直白坦诚的解释,再看他清澈的眼神和坦荡的态度,心里那点疑虑顿时烟消云散,松了口气,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嗨,是我想岔了。卫东兄弟你别见怪,我就是就是怕青虎跟错了人。”
黄子冲这时也凑了上来,笑嘻嘻地用肩膀顶了顶吴军:“吴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东哥在我们金泉屯,那是出了名的仁义厚道,猎打得好,对朋友更是没得说!咱们都是正经庄户人,那种伤天害理、欺行霸市的事儿,打死咱也干不出来啊!”
李卫东没再参与他俩的交谈,他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一步步走向依旧紧紧靠着柴火垛、满脸警惕和审视的杨开山老人。
杨开山看着这个刚刚赶走了王虎一伙、却又不知是敌是友的年轻人走近,浑浊的眼睛里戒备之色更浓,握著烧火棍的手背青筋都凸了起来。
李卫东在距离老人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没有试图再靠近,也没有立刻解释自己的来意。他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老人。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而郑重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老人耳中:“杨把头,跟您打听个人。杨老五您认识不?”
原本满脸戒备的他,一听到杨老五这三个字,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猛地一震,那双老眼瞬间瞪得老大,瞳孔收缩,脸上所有的皱纹似乎都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李卫东,嘴唇哆嗦了两下,却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握著烧火棍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
李卫东将他这剧烈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确定,自己没找错人,眼前这位老人,就是惨死山中那位杨老五的大哥。他心中叹息,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继续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意味:
“老杨把头,”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咋跟他说,最终李卫东叹了口气,语气沉痛的说道:“唉杨老五前些日子,在靠山屯北山溜子岗那边的一个地戗子里头让熊瞎子给祸害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随着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火炕上,身上的大衣被脱掉放到一边,杨开山强撑著做起来,正巧林雪梅走了进来,看到老杨把头的动作,猛地朝着外头大喊了两声。
“卫东!杨老爷子醒了!”
李卫东连忙快步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乌泱泱好几个人。
快步走到床边,赶紧扶住他的肩膀,“老杨把头,你起来干啥,赶紧躺回去。”说著李卫东就要把他往被窝里面按。
随着李卫东的动作,杨开山猛地攥住李卫东的手,眼里老泪纵横,“小兄弟我我弟弟真的死了??”
知道他说的是杨老五,李卫东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紧接着说道“杨把头,我叫李卫东,您喊我卫东就成。”
随后李卫东轻轻的松开抓住杨把头肩膀的手,站在那无奈的叹了口气。“唉,你弟弟他确实让熊瞎子给祸害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此时被李卫东派去买东西的黄子冲回来了,手里大包小包的拿着不少东西,炉果,罐头啥的。
刚刚回来的时候,李卫东觉著老住在人家家里不好,而且哪有上人家家里拜访空着手去的,所以李卫东连忙派黄子冲专门跑了趟供销社,买了些炉果什么的东西回来。
黄子冲一进来就让孙大妈逮著一阵数落,“你们两个臭小子干啥玩意啊这是,咋还跟你婶子我这么外道呢?拿回去,拿回去,现在挣点钱不容易。”
李卫东冲著林雪梅使了使眼色,林雪梅撇了撇嘴,走到孙婶子边上拉着她往外走,嘴里还不断的说著:“大娘,咱们出去做饭,让他们老爷们在里面唠吧。”
黄子冲走到床边上,刚好听到了杨开山的话,也跟着叹了口气出声劝慰道。
“老杨把头,我东哥已经把那害人的熊瞎子给弄死了,到时候把脑袋砍下来,祭奠一下,您老也放宽心,看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