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听着黄子冲的吹嘘，自己听了都有些脸红，赶紧打着哈哈，“行了行了，黄大爷，我真得赶紧回了，再不回去我妈非得骂死我不可！”把肩上那半拉狍子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要走。
一看他这样，黄老邪父子俩都不乐意了。老头一把拉住李卫东胳膊，眼睛一瞪：“你这孩子咋这么分东西？枪是你放的，你占五股！头狗是你的，占两股！合该你拿七成！咋的，瞧不起你黄大爷是吧？”
李卫东连忙摆手：“黄大爷！话不能这么说！枪是您家出的，您跟子冲理应占两股！咱一家一半，正正好！”他一边说一边使劲给黄子冲使眼色。
可这回黄子冲也不站他这边了，帮腔道：“东哥！我爹说得在理！这猎物就该你拿大头！你要非给一半，那我往后可真不跟你一块上山了！”
俩人正掰扯呢，一旁的黄老邪已经利索地抽出儿子的猎刀，别看他腿脚不好，可那使刀的手法可真不是盖得，弯腰“唰唰”几下，直接把那只整狍子从肚子那儿一分为二。
他拎起带着后腿、肉更多的下半扇，就要往李卫东手里塞。
李卫东一看这哪行，一把甩开黄子冲，冲到那半拉带着狍子头的上半身跟前，一把提溜起来。
“行了行了！我拿这半拉！我回了啊黄大爷！子冲，你快扶老爷子回屋吧！咱自家人不兴这样，让外人看了笑话！”
说完，他扛着那半拉狍子，领着白胖儿，头也不回地朝村东头快步走去。
黄老邪父子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互相看了看，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老邪望着李卫东远去的背影，吧嗒了一口旱烟，浑浊的老眼里透著赞许。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冲子，你瞅瞅，你东哥这人随他爹，仁义啊！”他看着李卫东消失的方向。
“人家手里有真本事，那枪法，指哪儿打哪儿！还有白胖儿那狗，今天你也看见了，绝对是顶尖的头狗苗子！就凭这两样，他李卫东往后在这片山里，指定能成个人物。”
他转过头，小眼睛迷楞著黄子冲：“记住了，往后跟着你东哥上山，多听、多看、多学，凡事以他为主。他是指挥，你是帮衬。咱爷俩都欠著老李家天大的人情，你更得实心实意地跟着他干。”
黄老邪磕了磕烟袋锅子，语气笃定：“你东哥这人，重情义，讲规矩。你今天也看见了，该他拿的他都不多拿。这样的人，只要你真心对他，他指定亏待不了你。
跟着他，比你自个儿在林场吭哧瘪肚挣那俩死钱，有出息！”
黄子冲重重地点了点头“爹，我明白。从小东哥就跟我们不一样，脑子活泛，是干大事的人，我肯定好好跟他干。”
李卫东这会儿肩膀上扛着一整个，手里还提溜著半拉狍子，美滋滋地往家晃悠。
正是饭点儿，家家户户都在屋里头忙活饭菜，道上没啥人。他正琢磨著是不是忘了点啥事儿，前头冷不丁冒出个人影，天太黑，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
等他反应过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一只熟悉的手精准地揪住了他的耳朵，紧接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吼就在耳边炸开了“李卫东！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天都黑透了才知道死回来啊！抓个獾子能费这老半天劲？！”
哎呦喂，这手法，这力度，除了自己老妈没别人了。
李卫东赶紧歪著脑袋，龇牙咧嘴地求饶：“妈！妈！轻点儿！我错了！我这不是寻思你得意这口狍子肉，老李又上不了山，正好碰上了，就就顺便弄回来了嘛！”
往常这撒娇讨饶的招儿挺好使，可今天却撞枪口上了。李卫东偷眼一瞧，心里咯噔一下——老妈眼睛肿著，眼圈红著，眼窝里还汪著泪呢。
不是殷秀英性子软，她爹当年就是折在山上的。今天左等右等不见儿子回来，她跟炕上的老李拌了几句嘴。老李也不知道咋想的，梗著脖子说“我李炮的儿子，山神爷见了都得绕道走”，把她气得够呛。
正吵吵著，被她派去石砬子沟那边找人的李卫兵回来了，说没瞅见他东哥人影，这下可坏了菜了！殷同志当时就急了，村里村外一通好找，差点就要用大喇叭喊人了。
这会儿眼见儿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殷秀英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可这心气儿一松，憋了半天的后怕和委屈化作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李卫东一看老妈真哭了，顿时慌了神，赶紧把手里那半拉狍子扔地上，想伸手去扶，可一看自己满手的干血，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急得直跺脚：“妈妈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东子哥！”一声吆喝打破了这边的气氛。殷秀英赶忙抹了把脸。只见李卫兵打着手电筒，从石砬子沟那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
到了跟前，李卫兵一眼就瞧见了地上的狍子，立马来了精神：“哎呀我焯！东子哥！这狍子你打的？！”
说著就把李卫东肩上那只卸下来，手电筒光往狍子头上一照，看见那个对眼穿的枪眼，惊得直咂嘴：“牛逼啊东哥！这一枪，咱屯子那些老炮儿看了都得给你哌唧哌唧！绝对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李卫东都快把眼睛眨抽筋了，还在那自顾自地说：“咋了？我没说错啊！东哥你这枪法，在咱塔山这片儿，绝对是头子！”
这话像是火星子，瞬间把殷秀英这挂鞭炮点着了。
她二话不说，照着李卫东的胳膊挎筐就是两拳，弯腰捡起地上那半拉狍子，冲李卫兵吼道：“卫兵！走！回家！别搭理你哥这没心没肺的玩意！我生个驴蛋子都比生个他强”说完，扭头就气冲冲地往家走。
李卫兵刚想屁颠屁颠跟上，就被他东哥一个绊子撂倒在地。皮糙肉厚的李卫兵摔了个屁墩儿，一脸懵圈地仰头看着李卫东：“哥，你撂我干啥？”
“我他妈早晚把你那破嘴给你呼烂！”李卫东气得照着他肩膀又捶了两下，赶紧扛起地上的狍子，小跑着去追老妈。
李卫兵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挠了挠后脑勺，看着娘俩的背影，突然想起啥，扯著嗓子就喊：“东哥！你下次啥时候进山啊？到时候可得带着我啊！”
正猫著腰，鸟悄的跟在殷秀英身后陪着笑脸、说著小话儿的李卫东，被他这傻堂弟一嗓子吼得差点没气死。
李卫兵这小比崽子，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嘴跟棉裤腰似的松！
走在前头的殷秀英听到这喊声，原本似乎慢了几分的步伐，猛地提速比原来还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