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臻和高晖的车刚驶出公安局大门，后座的高晖就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片刻后，他将一条加密信息发送出去，随即抬眼看向郑臻，眉头紧锁：
“刚才李刚那副模样，明显是被人打过招呼了。”
“我让人去查了，昨天下午，市政法委的常务副书记张敬山，单独找过他。”
郑臻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张敬山这个名字，她早上报到时听赵东来提过一嘴，在政法委干了十几年，资历老，人脉广，分管着办公室和综治维稳工作，算是班子里的“老人”了。
“张敬山和那个别墅老板有没有牵扯？”郑臻的声音冷得像冰。
“暂时还没查到直接关联，但有个情况很有意思。”高晖靠在椅背上，语气沉了几分。
“张敬山的女婿，在安州开了家建筑公司，去年拿下了城郊那块地的开发权。”
“而那块地，之前一直被‘龙哥’的人占着，说是要搞什么娱乐城。”
郑臻眼底寒光一闪。这就不是巧合了。
车刚停在市委家属院门口，郑臻的手机就响了，是凌薇书记的电话。
“郑臻，你和高晖刚从公安局回来？”凌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刚接到消息，你要调阅的那起故意伤害案，牵扯面不小。为了推进案子，市委决定成立联合专案组。”
“由你担任组长，高晖任副组长，公安局、纪委、检察院各派两名同志参与。”
郑臻心中一凛，凌薇这是在给她撑腰，也是在提醒她，这案子，市委已经盯上了。
“谢谢凌书记信任，我一定……”
“先别急着表态。”凌薇打断她的话，语气严肃，“专案组的名单，是张敬山拟的”
“公安局那边，他推荐了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刘长军。这个人，你多留个心眼。”
挂了电话，郑臻将凌薇的话转述给高晖。高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刘长军？他是张敬山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年在基层派出所，就是张敬山把他调上来的。这是往专案组里掺沙子啊。”
“掺沙子没关系，就怕他是块绊脚石。”郑臻推开车门，目光锐利地看向远处的政法委大楼。
“既然是战场，就难免有卧底。咱们得把眼睛擦亮了。”
第二天上午，联合专案组第一次会议，在政法委三楼的小会议室召开。
郑臻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在座的八个人。高晖坐在她身边，脸色平静，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公安局派来的两个人，一个是李刚，另一个就是刘长军，四十多岁，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和气的笑，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
“今天召集大家来，是为了彻查半年前的举报群众故意伤害案。”郑臻开门见山，将案卷复印件分发给众人。
“受害者名叫王强，是安州城郊的菜农，因为举报‘龙哥’的团伙强占农田、敲诈勒索，被人打成重伤，至今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凶手逍遥法外，背后一定有保护伞。我们专案组的任务，就是把凶手抓回来，把保护伞挖出来！”
话音刚落，刘长军就笑着开口了：“郑书记说得对！这案子确实得查！不过嘛，我觉得咱们得讲究方式方法。”
“‘龙哥’的人都是些亡命之徒，硬碰硬怕是会打草惊蛇。依我看，不如先从外围入手，慢慢摸查，别太着急。”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高晖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案卷：
“刘副支队这话，我就不认同了。王强躺在医院半年，凶手还在外面横行霸道，我们要是再慢吞吞的，怎么对得起老百姓？”
“高书记这话言重了。”刘长军脸上的笑不变。
“我也是为了案子好。毕竟咱们专案组刚成立，手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郑臻抬眼看向刘长军，眼神锐利如刀。
“刘副支队，我倒觉得，案子查不出来，才是真的影响不好。从今天起，专案组分成两组：”
“一组由我和李刚带队，去医院找王强的家属了解情况。”
“二组由高晖带队，去城郊摸查‘龙哥’团伙的落脚点。”
“刘副支队，你就留在专案组，负责整理资料，对接各单位。”
这是明摆着把刘长军架空了。
刘长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好，听郑书记的安排。”
散会后，李刚追上郑臻，压低声音道：
“郑书记，刘长军这个人您可得小心点。他和‘龙哥’走得很近，去年还一起吃过饭，有人拍到过照片。”
郑臻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欣慰。好好干，别辜负了王强的那份举报信。”
李刚眼眶一红，用力点头：“郑书记放心，我一定配合您！”
等李刚走后，高晖凑过来，低声道：
“把刘长军留在专案组，会不会太冒险了？他要是把咱们的行动透露出去。”
“不怕他透露。”郑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透露出的消息，正好能让我们看看，背后的人到底有多少张牌。”
话音未落，郑臻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郑书记，初来乍到，别太较真。安州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郑臻脸色不变，冷冷道：“我走的是正道，怕什么？”
“正道？”对方嗤笑一声，“在安州，有钱有势，才是正道，识相点。”
郑臻直接挂断了电话，将号码拉黑。
高晖看着她的动作，沉声道：“是别墅老板那边的人？”
“八九不离十。”郑臻将手机揣进兜里，目光坚定。
“他们越是急着威胁我，就说明越是心虚。这场仗，我们赢定了。”
而此时，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张敬山的办公室里，刘长军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办公桌前，汇报着专案组的分工。
张敬山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郑臻想架空你？没关系。你就留在专案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记住，别暴露自己，等她查到关键处，再给她来个釜底抽薪。”
刘长军连忙点头：“张书记放心，我明白。”
“还有，”张敬山抬眼看向他，眼神阴鸷。
“那个李刚，有点不太对劲。你去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刘长军应了声，转身走出办公室。
张敬山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匆走过的行人，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老板，郑臻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您放心，她翻不起什么大浪。”
电话那头，传来别墅老板低沉的笑声：
“敬山，辛苦你了。等这件事了结，城郊的那块地，给你留一成股份。”
张敬山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多谢老板！”
挂了电话，他看着窗外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以为，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足以困住郑臻这条“外来的鱼”。
却不知，在郑臻和高晖的心中，早已燃起了一把火，一把烧尽黑暗、照亮正道的火。
……
高新区住建局，卓美绮正在主持召开局长办公会。
办公室副主任拿着文件进来，低声在卓美绮耳边说了几句。卓美绮脸色微变，接过文件快速浏览。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几位副局长都看着卓美绮。
“会议暂停一下。”卓美绮站起身，“大家先休息十分钟。”
她想起上周在家宴上，高晖提到要搞联合监督机制。当时她以为只是随口一说，现在看来，高晖是认真的。
卓美绮拿起电话，想打给凌胜林，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她不能什么事都依赖丈夫，更不能让凌胜林为难，毕竟高晖和凌薇的关系也很特殊。
思考片刻，她拨通了市纪委副书记平向芸的电话。
“平书记，您好，我是高新区住建局卓美绮。”
“卓局长您好，有什么指示？”平向芸的声音很客气。
“指示不敢当。我刚收到市纪委发的提示函，非常感谢纪委的提醒和指导。”卓美绮说。
“我们住建局一定认真对照检查，加强管理。”
“我想请教一下平书记，这份提示函，主要是基于什么考虑？我们好有针对性地整改。”
电话那头，平向芸微微一笑。卓美绮的反应很快，也很得体，既表达了重视，又试探了背景。
“卓局长，这就是一份常规的廉政风险提示。”平向芸说。
“高书记到任后，要求我们加强对重点领域、关键环节的廉政风险防控。”
“工程建设领域是重点之一，高新区又是安州发展的龙头，所以给你们发了提示函。主要是提醒作用，没有特指什么问题。”
“明白了，谢谢平书记。”卓美绮说。
“我们一定高度重视，立即开展自查。另外，我想邀请纪委的同志来给我们做一次廉政教育讲座，不知道平书记能不能安排？”
“这个没问题，我安排相关室主任过去。”平向芸爽快答应。
挂了电话，卓美绮在办公室里踱步。平向芸说是“常规提示”，但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高晖是什么人？那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反腐干将，眼睛毒得很。
他刚回安州，就把目光投向高新区，肯定是有原因的。
难道，有人举报？还是纪委发现了什么？
卓美绮回想自己经手的几个项目。创新中心、人才公寓、生态公园，都是高新区今年的重点项目，投资额大，社会关注度高。
她在推进这些项目时，确实比较注重效率，有些程序能简化就简化，能加快就加快。
但她自问，绝对没有以权谋私，没有拿过一分钱的好处。
不过……宏建集团……
卓美绮想起这家企业。宏建集团是安州本地最大的建筑企业，资质齐全，业绩良好。
公司董事长李宏建是个有魄力的企业家，在高新区投资建设上很积极。
几次项目招标，宏建集团都表现出了很强的竞争力。
她和李宏建吃过几次饭，都是工作餐，讨论项目推进问题。
李宏建确实很会来事，有几次说要“感谢住建局对企业的支持”，想送些“小礼物”，都被她婉拒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卓美绮心想。招标是公开的，评标是专家独立进行的，设计变更是经过论证的，一切都符合程序。
但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她坐回办公椅，提笔在提示函上批示：
“请各分管副局长阅。本周内，各科室对照提示函内容，开展工程建设领域廉政风险自查。”
“重点检查招标程序、设计变更、工程款支付等环节。自查报告周五前报局办公室。”
批示完，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自查要深入细致，敢于发现问题，切实整改。对存在的问题，不回避、不遮掩。”
写完这些，卓美绮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相信自己的工作经得起检查，相信高新区的干部队伍是清正的。
就算纪委要查，她也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