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高晖召开了市纪委常委会，专题研究工程建设领域廉政风险防控工作。
“近年来，随着安州经济社会发展，工程建设项目越来越多，投资额越来越大。”高晖开门见山。
“这既是我们发展的成果，也带来了新的廉政风险。从全国范围看，工程建设领域仍然是腐败高发区。”
他让平向芸介绍了近期收到的反映情况，特别是涉及高新区几个重点项目的问题反映。
“这些反映虽然缺乏具体证据，但指向明确，我们不能忽视。”高晖说。
“我建议，成立一个专项调研组，对高新区重点项目开展廉政风险排查。”
“不是办案，是预防性调研，帮助相关部门完善制度、堵塞漏洞。”
常委会一致通过了高晖的建议。调研组由平向芸牵头，抽调了纪委、审计、财政等部门的业务骨干。
一个小时的会议很快就结束，散会后，按照部署，各部门迅速行动。
调研组首先从公开渠道入手，调取了高新区几个重点项目的立项、审批、招标、施工等全套资料。
这些都是公开信息，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经过一周的梳理，调研组发现了一些疑点。
“高书记，这是初步梳理的情况。”平向芸将一份报告放在高晖桌上。
“高新区的‘创新中心’和‘人才公寓’两个项目，招标过程存在一些不规范的地方。”
高晖仔细看着报告。报告显示，这两个项目的中标企业都是“安州宏建集团”。
而宏建集团中标的价格，与第二名投标企业非常接近，只低了不到1。
“这么小的差距，评审过程有没有问题？”高晖问。
“我们调取了评标记录，从程序上看是规范的。”平向芸说。
“但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宏建集团的投标文件中，有几项技术指标明显优于其他投标方。而这些指标，恰恰是招标文件中的关键评分项。”
“你的意思是，招标文件可能有倾向性？”
“不排除这种可能。”平向芸谨慎地说。
“我们已经联系了招标代理机构，调取招标文件编制过程的记录。同时，也在了解宏建集团的情况。”
高晖沉思片刻：“继续深入调查，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可以先从这些技术指标入手，看看是不是行业通行标准，还是特别为某家企业‘量身定制’的。”
“明白。”平向芸点头。
“另外，我们还发现一个情况：宏建集团中标的这两个项目，开工后都有设计变更，工程造价相比中标价增加了15左右。”
“设计变更的理由是什么？”
“主要是‘优化设计’、‘材料升级’、‘功能完善’等理由。”
“手续是齐全的，变更程序也走了，但这么大规模的变更，是否必要，是否合理，值得商榷。”
高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在工程建设领域，通过低价中标、然后频繁变更设计来增加造价，是一种常见的“套路”。
如果真是这样，那问题就严重了。
“变更部分的工程，是怎么确定的？重新招标了吗？”
“没有重新招标，都是直接委托给宏建集团做。”平向芸说，“理由是‘为保证工程的一致性和连续性’。”
高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些情况虽然还不能证明存在问题，但已经显示出了风险点。
……
十点的阳光，透过政法委办公楼的玻璃窗，斜斜地落在郑臻的办公桌上，将那份刚打印好的工作分工文件晒出几分暖意。
郑臻正低头整理着从安阳带来的工作笔记，门被轻轻敲响，抬头时，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
穿着一身挺括的藏青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几分爽朗的笑意，正是安州市纪委书记高晖。
“老领导，老搭档，好久不见。我特地来拜访你了。”
高晖大步走进来，率先伸出手，掌心带着几分温热的力道。
郑臻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起身与他用力握了握：“高晖？什么时候从省纪委回来的？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要待在省里的呢。”
两人松开手，高晖拉过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扫了一眼，笑着道：
“从省纪委借调我去海州市处理完大案后，我被任命为省纪委副书记。本来想着找机会联系你，结果我的心还在安州，所以我没有拆开任命书的调令袋，还是选择了回归安州。”
“我是真的舍不下安州，舍不下凌薇老师、舍不下郑书记你，舍不下蔡明军、林丹、刘梦莹这些战友和家人。舍不下安州这片土地。”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还记得在安阳的时候，咱们俩搭档办案，你是书记，我是副书记，那些个腐败分子听到咱俩的名字，哪个不是闻风丧胆？”
郑臻想起在安阳的那些日子，深夜里一起分析案卷，蹲守时一起啃冷馒头，遇到阻力时互相打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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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那时候咱们为了查那些大案要案，连续蹲个十天八天的，最后人赃并获，那叫一个痛快。”
“痛快归痛快，也没少得罪人和遭罪的。”高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安州可比安阳复杂。你分管扫黑除恶和反腐倡廉，手里攥着的都是硬骨头。”
“尤其是前阵子那起故意伤害案，受害者是举报黑恶势力的群众，案子压了半年，一直没进展。”
郑臻心中一动，她早上报到时，赵东来书记提过这个案子，正打算下午去公安局调案卷。
“我正想去公安局查这个案子的案卷。”郑臻直言道。
“一个举报群众被故意伤害，凶手逍遥法外，这背后肯定有猫腻。”
高晖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这个案子我知道，之前纪委也想介入。”
“但公安局那边说案卷还在整理，暂时不方便调取。我怀疑，有人在背后压着。”
郑臻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压着？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站起身，风风火火心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现在就去公安局。你陪我一起，咱俩这对老搭档，今天再并肩站一次。”
高晖也不含糊，立刻起身：“正有此意。”
两人驱车来到安州市公安局，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办公大楼。
郑臻直接找到刑侦支队支队长李刚，亮明身份后，开门见山：
“李支队长，我要调阅半年前那起举报群众被故意伤害的案卷。”
李刚看到郑臻，脸上露出几分欣喜，可听到“调阅案卷”四个字，脸色却瞬间变得为难起来：
“郑书记，您怎么来了？快请坐。”他一边招呼两人坐下，一边支支吾吾地说。
“那个案卷……实在是抱歉，目前还在内部梳理，有些细节还没核实清楚，暂时……暂时不能对外借阅。”
郑臻的目光沉了下来，她盯着李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李支队长，我是市委政法委副书记，分管扫黑除恶工作。这个案子涉及黑恶势力报复举报人。”
“属于我的管辖范围。什么叫暂时不能对外借阅？是梳理不清，还是有人不让你拿出来？”
李刚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眼神闪烁不定：“郑书记，您别误会，真的是案卷还没整理好。”
“您再给我几天时间，等我把细节核实清楚了，一定亲自给您送过去。”
高晖在一旁冷冷开口：“李支队长，我们俩在安阳办案的时候，什么样的阻力没见过？”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觉得我们俩好糊弄，还是背后有人给你撑腰？”
这话一出，李刚的脸色更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一个劲地道歉：
“高书记，郑书记，实在对不起，我也是按规矩办事。”
郑臻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已经有了数。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办公室墙上挂着的“秉公执法”四个大字，语气冷冽：
“规矩？秉公执法就是最大的规矩！举报人躺在医院半年，凶手还在外面逍遥法外，这就是你说的规矩？”
她走到李刚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要在我的办公室看到完整的案卷。”
“如果看不到，我会直接向凌薇书记汇报，申请成立联合专案组。”
“彻查此案，包括你这个刑侦支队支队长，也会成为核查对象。”
说完，郑臻不再看李刚的反应，转身朝门口走去。高晖冷冷地瞥了李刚一眼，快步跟上。
两人走出公安局大楼，阳光刺眼，郑臻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高晖沉声说道：“看来，这个案子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郑臻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眼神坚定：“再深的水，我也要把它搅浑，把底下的淤泥全部挖出来。”
她转头看向高晖，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老搭档，准备好打一场硬仗了吗？”
高晖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与她如出一辙的锋芒：“随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