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艾尔入职已经过了一个月零一周。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这里机油和各种化合物混合的味道。
夜深，地下室里进入了难得的宁静。
艾尔正坐在角落的木箱上，借着灯光，用他那柄随身匕首，雕刻一块废弃的木头。
这是他放松神经的方式。
不远处的实验台上，斯嘉丽趴在一堆图纸中，戴着那个可笑的防风护目镜睡着了。
艾尔看着她那张沾着油污、毫无防备的睡脸，心中涌起一丝久违的安心。
虽然这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工作起来不要命，但至少……这里很安静，也很安全。
“滋滋——”
突然，艾尔手中的匕首猛地停住了。
他体内的“勇者直觉”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
不是停电，也不是蒸汽渠道泄露。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却充满恶意的金属摩擦声，正从实验室那扇加厚的后墙传来。
“入侵者。”
艾尔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那个憨厚木纳的“阿呆”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曾在深渊中斩杀过魔王的顶级战士。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身，用手势示意墙角那只负责值夜班的断耳老鼠。老鼠立刻明白了指令，钻进了墙缝里。（这是他来到下城区后又驯服的老鼠）
“轰——！！！”
不到五秒，那扇厚重的合金墙壁被一个带着高频震动钻头的机械臂强行破开。
烟尘弥漫中，一个通体漆黑、只有半人高、但散发着令人窒息压迫感的武装魔导傀儡钻了进来。
“指令：清除目标，回收内核数据。”
傀儡发出冰冷的电辅音，举起左臂，那是一柄正在充能的、散发着蓝色幽光的等离子切割枪。
枪口，直指还在熟睡的斯嘉丽。
“该死！”
艾尔瞬间做出了判断——这应该是那个把她赶出家门的家族派来的刺杀小队。
一旦斯嘉丽死了，这个完美的避风港就彻底没了。
“博士！醒醒！” 艾尔怒吼一声。
但斯嘉丽这几天熬夜太狠，睡得跟死猪一样，完全没反应。
切割枪的蓝光已经开始汇聚。
来不及了。
如果继续伪装成只会蛮力的搬运工，根本赶不上。
“对不起了，博士。”
艾尔叹了口气，脚下的特种合金地板微微下陷了一个脚印。”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了。
艾尔并没有直线冲锋，而是化作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贴着墙壁绕了半圈，利用墙壁的反作用力，瞬间加速到了极致。。
他已经出现在了傀儡的身后。
没有多馀的动作。
没有花哨的招式。
只有对弱点的绝对洞察。
艾尔的双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傀儡颈部和腰部的两个关键液压传动节点。
然后，发力。
“撕拉——！”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那个造价足以买下半个下城区的顶级武装傀儡，被艾尔硬生生地徒手拆解了。
然而，就在傀儡倒地的瞬间。
“滴——检测到内核受损。激活防泄密协议。自毁程序倒计时：0。”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只见那具原本散发着幽蓝光泽的昂贵机体，突然象被泼了强酸一样，开始剧烈发热、冒烟。那些价值连城的秘银线路、高阶魔导内核，在几秒钟内自我熔断，化作了一滩毫无价值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不！！！我的钱！我的房租！我的排骨！！”
斯嘉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扑过去想要抢救哪怕一颗螺丝钉。
但太晚了。
地上只剩下一堆焦黑的废铁渣，和几个因为太便宜而被自毁程序“嫌弃”忽略掉的普通钛合金外壳。
“该死的瓦伦丁家族……” 斯嘉丽跪在黑水前，欲哭无泪，“连这点便宜都不让我占……老头子，你哪怕给我留个电池也好啊！”
艾尔尴尬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捏着那半截已经碳化的机械臂：
“那个……博士，看来咱们还是得去捡垃圾。”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站在废墟中央的艾尔。
他手里还抓着半截正在冒火花的机械臂，全身肌肉紧绷如铁，眼神锐利如刀。
那是一种充满野性、充满杀气、经历过无数尸山血海才能磨练出来的眼神。
绝对不是一个“搬运工”或者“流浪汉”该有的眼神。
“你……”
斯嘉丽张大了嘴巴，所有的吐槽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是惊讶于满地的残骸。
她惊讶的是——速度。
她自己亲手设计的、号称零延迟的实验室安保传感器，甚至都没来得及报警，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你不是阿呆。”
斯嘉丽从工作台上跳下来，踩着满地的零件，一步步走向艾尔。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笃定：
“阿呆只有蛮力。但你刚才那种拆解手法……那是对机械结构和人体动力学的极致理解。”
“那是大师级的战斗本能。”
艾尔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下彻底装不下去了。
他随手扔掉手里的废铁，收敛起眼中的锐气，重新变回了那个有些疲惫的模样。
“抱歉，博士。”
艾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骗了你。”
“我不是什么铁匠学徒，也不是什么只有力气的傻大个。”
斯嘉丽并没有生气。
相反，她围着艾尔转了一圈，眼神中燃烧着一种比看到新型合金还要狂热的光芒：
“那你是什么人？”
“顶级刺客？退役的特种兵？还是某个秘密组织的王牌打手？”
她指着地上的傀儡残骸：
“这可是瓦伦丁家族的‘黑卫’型号，装甲是特制的！你居然徒手就给撕了？！”
“最好别问。”
艾尔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博士，这对你没好处。”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逃犯。全大陆通辑的那种。”
“追杀我的人，是一群非常、非常恐怖的法师。甚至是那种动动手指就能把这座城市夷为平地的存在。”
艾尔看着斯嘉丽，认真地说道：
“既然身份暴露了，我也不想连累你。你现在开除我还来得及。”
“我马上就走，这堆烂摊子算我欠你的。”
然而。
斯嘉丽听完这番话，不仅没有害怕，反而……
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笑出了眼泪。
“通辑犯？被顶尖法师追杀？”
斯嘉丽猛地收住笑声，一步跨到艾尔面前，双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看着自己。
那双异色的瞳孔里，闪铄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
“太棒了！！”
“阿呆……哦不，管你叫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被瓦伦丁家族抛弃的‘疯子科学家’，是这个家族最大的耻辱！”
“你是通辑犯，我是疯子。”
“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搭档啊！”
艾尔愣住了：“你不怕被牵连？”
“牵连个屁！”
斯嘉丽松开手，一脸不屑地指了指头顶：
“你以为这里是哪？这里是自由联邦！”
“这里是科技与钢铁的国度！”
“那些所谓的‘高阶法师’，想要入境？做梦去吧！”
斯嘉丽双手抱胸，一脸自信地解释道：
“联邦对高阶施法者的管控比核武器还严！任何拥有魔力反应的个体，只要敢跨过边境线，就会被边防军的魔导雷达锁定。”
“除非他们不想活了，否则没人敢在联邦境内大张旗鼓地用魔法抓人。”
“而且……”
斯嘉丽指了指地上的傀儡残骸，眼神狂热：
“就算是有那种偷偷摸摸进来的老鼠，或者是家族派来的这种破铜烂铁。”
“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她重新看向艾尔，眼神里充满了占有欲和欣赏：
“你的战斗意识，你的身体数据……简直就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
“你帮我解决这些麻烦，我帮你隐藏身份，给你提供庇护所。”
“至于你的秘密……”
斯嘉丽凑近艾尔的耳边，象是一个恶魔在低语：
“我不管你以前是谁，也不管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只要你进了我的实验室，签了我的合同。”
“你就是我斯嘉丽的人。”
“怎么样？”
斯嘉丽伸出手，那只手上沾满了机油和黑灰，却显得无比坚定：
“要不要继续这份‘共犯’的契约？”
艾尔看着眼前这个疯狂、自信、却又意外可靠的女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确实有些多馀。
在这个充满了规则和秩序的钢铁丛林里，也许只有这样的疯子，才能容得下他这个异类。
艾尔无奈地笑了笑。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只脏兮兮的小手。
“好吧，博士。”
“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就陪你疯到底。”
“成交。”
斯嘉丽露出了璨烂的笑容。
这一夜。
艾尔不再是那个只会搬砖的阿呆。
他是这个实验室的守护者。
而斯嘉丽，成为了他在这座钢铁丛林中，唯一的、也是最疯狂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