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联邦的繁华从未照耀到这里。
如果说上城区是这座城市光鲜亮丽的面庞,那么下城区就是它溃烂的盲肠。这里终年笼罩在工业废气形成的酸雨雾霾中,抬头看不见天空,只能看见错综复杂的生锈渠道和摇摇欲坠的违章建筑。
在这里,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一把劣质的自制手枪只要30铜币,而雇凶杀人甚至只需要一顿热饭。每天清晨,市政厅的收尸车都会象垃圾车一样巡游,把昨晚因帮派火拼、吸入毒气或过度劳累而死去的倒楣鬼铲走。
能在这种鬼地方扎根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穷到连离开的力气都没有的底层蛆虫;
另一种,则是为了躲避联邦法律和伦理审查,渴望在混乱中查找实验素材的科学疯子。
第四废弃工厂,便是这混乱中的混乱,被称为“钢铁坟墓”的禁区。
到处是生锈的渠道、泄漏的高压蒸汽,以及令人牙酸的电流滋滋声。偶尔还能听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不似人类的惨叫,随后便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将一切归于寂静。
艾尔站在“瓦伦丁实验室”的门口——其实就是一扇用几块废铁皮焊起来的破门,上面挂着一个还在冒火花的霓虹灯牌,写着闲人免进,后果自负。
“咕噜……”
艾尔的肚子适时地响了一声,提醒他现在的处境。
“为了500块日薪。为了包吃包住。”
艾尔深吸一口充满重金属味道的空气,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
轰——!!!
刚一进门,一股巨大的热浪就扑面而来。紧接着是一个金属零件带着破空声飞过艾尔的耳边,深深地嵌入了他身后的墙壁里。
“该死的!又是这种劣质的液压杆!连三千倍的过载都承受不住吗?垃圾!全是垃圾!”
一个暴躁的女声从堆满废铜烂铁的实验室深处传来。
艾尔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电缆和不知名的化学废液,看到了那个正在发飙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女人。她有着一头乱糟糟的酒红色长发,脸上戴着厚重的机械护目镜,正拿着一把比她人还大的巨型扳手,疯狂地敲打着一台正在冒烟的巨型机器。
“那个……我是来面试的。” 艾尔弱弱地举起手。
女人停下了动作。
她转过身,护目镜后的眼睛上下扫描着艾尔,象是在看一块摆在肉案上的猪肉。
“哦?那个看到招聘gg的倒楣蛋?”
“阿呆。”
“很好,阿呆。在下城区,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耐用性。”
斯嘉丽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在旁边的工作台上按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面试开始。第一题:反射神经测试。”
咔嚓。
天花板突然裂开,一只机械臂抓着一袋重达一百公斤的水泥,毫无征兆地向艾尔的头顶砸了下来!
这根本不是测试,这是谋杀!
若是普通人,此刻已经变成了肉泥。但艾尔是谁?他可是曾经在落石陷阱里睡觉的男人。
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身体本能地向左侧滑半步,然后伸出右手,稳稳地托住了那袋下坠的水泥。
“啪。”
动作轻盈,就象接住了一个枕头。
“……咦?”
斯嘉丽原本正在低头记录“死因:被水泥砸死”,听到声音后猛地抬头。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护目镜,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纯粹的肌肉反应?接住瞬间的缓冲卸力堪称完美。”
“那个,这算过了吗?” 艾尔把水泥袋放下,一脸无辜。
“有点意思。” 斯嘉丽的嘴角勾起一个令人发毛的笑容,她从腰间掏出一把正在滋滋作响的高压电击枪。
“第二题:绝缘性与抗击打测试。”
“等等!这也要测?!”
“当然!我的助手必须能帮我更换高压电容!如果你被电一下就晕,那我还要花时间把你拖出去,太浪费效率了!”
话音未落,斯嘉丽已经扣动了扳机。
滋滋滋————!!!
一道蓝色的高压电弧直击艾尔的胸口。
这可是足以让一头犀牛瞬间心脏骤停的电压。
艾尔本能地想要用斗气防御,但想起这里的规矩,硬生生忍住了。。
电光散去。
艾尔站在原地,除了头发稍微有点炸毛,衣服有点焦味,毫发无伤。
“就这?” 艾尔眨了眨眼,“有点麻,象是按摩。”
哐当。
斯嘉丽手里的电击枪掉在了地上。
她摘下了那厚重的护目镜,露出了一张虽然有着严重黑眼圈、但五官极其精致且狂热的脸。那双异色的瞳孔,此时正死死地盯着艾尔,散发出要把他生吞活剥的光芒。
“不可能……这不科学……”
斯嘉丽瞬间冲到艾尔面前,双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捏捏肱二头肌,敲敲胸肌,甚至想扒开他的眼皮看瞳孔。
“肌肉密度是常人的五十倍!皮肤导电率几乎为零!骨骼硬度……天哪,你的骨头是秘银做的吗?”
艾尔被摸得浑身鸡皮疙瘩,连连后退:“博、博士!请自重!我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身的!”
“闭嘴!愚蠢的样本!”
斯嘉丽一把抓住艾尔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因为她用了动力外骨骼辅助。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你是一个奇迹!在这个魔力辐射导致人类基因退化的时代,你居然拥有如此完美的原始肉体!你是进化的终点!是神明的杰作!”
斯嘉丽兴奋得语无伦次,口水差点喷到艾尔脸上。
“我要把你切开……哦不,我要研究你!我要给你装上我最新的‘泰坦动力臂’!我要测试你能承受多大的爆炸冲击!我要……”
“那个……工钱?” 艾尔打断了她的狂想,“还有包吃住?”
斯嘉丽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这是个面试。
“钱?当然给!你要多少都行!只要你不跑!”
斯嘉丽转身在一张满是油污的纸上刷刷写下名字,然后扔给艾尔。
“从今天起,你就是瓦伦丁实验室的首席实验体……兼助手。”
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折叠床和一箱不知名的绿色糊状物。
“那是床,那是高能营养膏,虽然味道像呕吐物。吃饱了就开始干活!我要测试这台‘蒸汽加农炮’的后坐力,既然你这么结实,就由你来当炮架吧!”
艾尔看着那个比自己还要粗的炮管,又看了看那个虽然漂亮但已经完全陷入疯癫状态的女博士。
他突然觉得,好象……也没比在法师塔里好多少?
不,至少这里没有感情纠纷。
只有纯粹的、物理层面的生命危险。
“好吧。”
艾尔拿起一管营养膏,挤进嘴里,把这味道确实像机油味的牙膏,含泪咽下。
“只要不谈恋爱,当炮架就当炮架吧。”
“我是阿呆。我莫得感情。我只想拿钱。”
此时的艾尔并不知道,这种“完全配合实验”、“怎么折腾都不坏”且“没有任何怨言,只要给钱就行”的特质,对于一个科研狂人来说,比任何情话都要致命。
在这个充满机油味的实验室里,一段名为“科学怪人与她的无敌小白鼠”的孽缘,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