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君彦沉默着看她。
灯光落在薄汗复盖的脸庞,光影勾勒出英俊而冷酷的轮廓。
阮皎低着头盯地板,仍旧能感受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她侧脸和后颈上,有些烫到敏感的肌肤。
盯得她心里毛毛的,有些不自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这番话自作多情,触怒了脾气古怪的男人时,通信铃声打破僵局。
低垂的视野里,一双线条流畅的长腿调转方向,走到健身房另一侧的窗边,低沉微磁的嗓音隐隐传来。
说的是法语还是德语?反正不是英语,有些拗口,阮皎完全听不懂,只是抬眸望向那道挺拔出挑的背影。
往常这种时候,阮皎早该跑得远远的了,但今天她看了眼健身房敞开的大门,选择等男人打完通信。
有些债迟早要还的,躲也躲不掉,不如一次性说清楚。
约摸过了七八分钟,段君彦挂断通信,单手揣兜转身,看见女孩安分坐在那,扬起的眉峰都透着不可思议。
“这么乖,不躲我了?”
阮皎乌溜溜的眼睛定定看着他,还是那句话,“你想我怎么还?”
男人凝眉思索了会,得不出个准确的答案,“再说吧,先去吃晚饭。”
阮皎鲜少有这么消耗体力的时候,他不说还没觉得,一提起吃饭,饥肠辘辘的肚子就开始发声抗议。
“我还是去基地餐厅打饭。”
这段时间,跟剧情里的男主保持距离,已经形成了不假思索的条件反射。
眼见蜗牛触角又缩回壳里,男人绯红薄唇噙着打趣的笑,“这么急着走,怕我讹上你?小没良心的。”
阮皎梗着脖子,“我吃惯了。”
段君彦没说话,抬脚朝健身房外走去,扭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上。
刚走到客厅,浓郁的菜肴香味扑鼻而来,一个厨师打扮的大叔端着几样卖相极佳的家常菜从厨房出来。
“段先生,这位小姐,请慢用。”
“恩,你先下去吧。”
阮皎有些拘谨地站在椅子边,男人抱臂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
淡淡的乌木香混着他滚烫的体温袭来,阮皎蹙眉不解,下意识甩动手腕挣扎,“放开,你又要做什么?”
男人充耳不闻,掌心圈着温软皓腕,拽着她往洗手间走,“你妈妈没教过你,上桌吃饭前要洗手?”
阮皎猝不及防怔住,漆黑的眼瞳浮出些许黯淡,任由男人把双手打上绵密的泡沫,包裹着搓洗干净。
段君彦看她还有点懵,顿时回过味来,低声笑开:“怎么这副表情,你以为我要在浴室对你做什么?”
阮皎很轻地摇头,“没。”
“还有,我没有妈妈。”
她当然知道吃饭前要洗手,但她根本就不想跟他一起吃饭,只是被香味勾动馋虫,有点纠结而已。
男人搓洗她指缝的动作顿住。
半晌,他眉眼微弯,笑得惑人。
“那还挺巧,我也没有。”
段君彦站在她边上,又高出一大截,这个角度,阮皎本来看不见他表情,偏偏镜子反射出所有的细节。
浓眉挺鼻,狐眼上翘,连眼下那颗在光影中晃动的小痣都格外清淅。
阮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完手,坐在男人亲手拉开的椅子上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碗里盛着一碗白米饭,对面的狐狸精又接了个通信,说是有个紧急会议要开。
那张菲薄漂亮的唇对她比口型。
“你先吃,明天我有事要外出,晚上七点过来。当然,来不来你随意。”
说完就转身回了书房。
阮皎:“……”
晚上七点,总觉得不是安全时段。
段君彦处理完手里的事,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不出所料,胆怯的小蜗牛早跑了,只馀下一丝淡香。
这人该不是腊梅花成精,出一身热汗都是扣人心弦的幽香,勾得他几乎难以自持,恨不得当场办了她。
他迈步朝餐桌走去,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一张字迹清秀的纸条摆在上面——老板,饭菜在保温柜里。
老板?
倒也没称呼错,是发了几天工资。
他拿出通信器,给今天的单子多打赏了一些小费,想了想,又顺便发了明天的单——陪练,500点/时。
以她的工卡等级,没有权限上不来s区,必须要接个单子才能获得通行权限,而且……瞅她那财迷的样。
段君彦取出保温柜里的饭菜,热腾腾的咸香盈满鼻腔,每道菜都恰好剩一半,整齐地占据了半个盘子。
这时候倒算得清清楚楚了。
一点亏不肯吃。
他不禁失笑,频繁翻看通信器。
半个小时后,系统显示今天的订单已结算,而另一个刚发布的、仅某人可见的任务迟迟没有响应。
男人唇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学点皮毛就不打算来了?很好。
阮皎出门结算任务的时候,看到新发的那条陪练单还有点意外。
分明是段君彦陪她练,居然还倒贴贡献点给她,是个好老板。
但她今天真被骂得狗血淋头。
还好遇到的是段君彦,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看不上她,要是换了其他陌生人见色起意,那就糟了。
难道这是对她的考验?
阮皎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只接人多且安全的工作,贡献点少一点无所谓,她物欲不高,也不是很需要。
她没点那条报酬诱人的陪练单,扭头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白天,阮皎又回归了日薪100点的普通生活,不过她挑了个比较新鲜的——牲畜家禽饲养员。
这一类里细分比较多,阮皎干不了体力活,选了去喂鸡鸭鹅鱼。
喂家禽挺简单的,把谷物和饲料均匀地洒进圈里就好,但是还要进去捡下好的蛋,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跟鸡妈妈一阵斗智斗勇后,阮皎提着满满一篮子鸡蛋出来,头上还沾着几根鸡毛,撞进一双玩味的眼睛。
少年懒懒地倚在鸡圈边的立柱上,潋滟的桃花眼好奇地瞥过来。
“男朋友不在,你就这么狼狈?”
沉妄调侃的声音不算小,不远处就有路过的管理员,听到动静偏头朝他们看过来,又若无其事挪开。
阮皎想扑过去塞他一嘴鸡毛。
“你别在外面胡说八道行不行?我还没有答应做你女朋友。”
沉妄一手接过沉甸甸的鸡蛋篮子,一手拨下她头上沾的鸡毛。
“早晚的事,算我预支权利。”
阮皎凶巴巴:“不许预支。”
预支预支,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行吧,”沉妄遗撼地叹了口气,“我这个预备男友,连外人都不如,那个姓童的是不是喊你老婆了?”
阮皎:“……没有!”
童谣就喊过那么一两次。
少年绽开笑容,虎牙尖尖。
“没有就没有,我听老婆的。”
“谁是你老婆,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