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凝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她却怎么也追不上。
天刚蒙蒙亮,她便醒了,心里空落落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以及积雪压断枯枝的细微声响。
她下意识地看向床的另一侧——空无一人,连被褥都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让她瞬间彻底清醒,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难道……他昨晚根本没进来睡?
昨晚最后,他说“需要冷静”,然后就出去了。
她以为,他至少会回来,哪怕睡在椅子上或者打个地铺。
这乡下冬夜,寒气刺骨,外面……
温清凝不敢再细想下去,一股混杂着担忧、自责和某种被抛弃的恐慌感,让她猛地从床上坐起,也顾不上穿外套,穿着单薄的睡衣就慌张地拉开了房门,想要出去看看。
“哎哟!”
差点撞到正准备敲门送热水的姥姥。
姥姥端着碗热粥,被她吓了一跳,稳住手,嗔怪道:“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干什么?”
“天还没大亮呢!”
温清凝也顾不上了,一把抓住姥姥的胳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急切:“姥姥!”
“思寒呢?”
“他……他人呢?”
姥姥被她问得一愣,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小季?”
“你们昨天晚上……不是在一个房间吗?”
她探头往温清凝身后空荡荡的房间里看了看,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么?”
“小季他……没在屋里?”
“难道……他昨晚就走了?”
姥姥的最后一句猜测,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了温清凝的心上。
他……真的没有回来。
而且,可能昨晚就离开了?
这个认知让温清凝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颤抖着手,也顾不上回应姥姥,立刻转身冲回房间,从枕边摸出手机,手指因为冰冷和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好几次才划开屏幕,找到那个几乎被她置顶却又刻意忽略的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接通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紧紧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终于,电话被接起了。
那边没有立刻说话,只能听到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呼吸声,背景很安静。
“温清凝?”
季思寒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明显的、彻夜未眠后的疲惫和沙哑,比往常更加低沉。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温清凝一直强撑的情绪几乎决堤,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住不稳的声线,急切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季思寒……你……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季思寒此刻正坐在村口那辆黑色的古思特里,车窗上结了一层薄霜,他透过模糊的玻璃,望着被积雪覆盖的、寂静的村庄。
他几乎一夜未合眼,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深深的倦怠和一种被伤到后的、别扭的自我保护之中。
听到她终于主动打来电话,听到她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紧张和……一丝关心?
他死寂的心湖似乎波动了一下,但随即,昨晚她那句冰冷的“上司”和漫长的沉默,又像冷水般浇了下来。
一种混合着赌气、试探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心理,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刻意平淡甚至带着点疏离的语气,说出了那个并非事实的答案:
“市区。”
他故意撒谎,说自己已经回到了市区。
他想知道,在以为他已经离开、并且是回到那个有他们共同回忆的“市区”后,她会是什么反应?
是如释重负?
是漠不关心?
还是……会有一点点的失落和不舍?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应,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而电话这头,温清凝在听到“市区”这两个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
他……真的走了。
不仅昨晚就走了,而且已经回到了那么远的市区。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冰冷,席卷了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