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屋内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温清凝最后那个沉默的背影。
季思寒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穿过堂屋,推开老宅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凛冽的寒气混杂着细碎的雪沫迎面扑来,让他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发烫的脸颊瞬间冷却下来。
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到院角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
冬日的槐树,枝叶落尽,只剩下虬曲干枯的枝干倔强地伸向灰蒙蒙的夜空,在飘洒的雪花中显得格外孤寂苍凉。
树下的石凳积了一层薄雪,他也没有去拂,只是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干,缓缓蹲了下来。
高大的身影蜷缩在树影里,仿佛想借此汲取一丝支撑,又像是要将自己藏匿于这无边的夜色中。
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弱灯光和雪地的反光,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与温清凝一对的戒指。
戒指冰冷的轮廓,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
刚才在房间里,他吻她戒指时那强装的镇定,在此刻独处时,彻底土崩瓦解。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以为几个月的冷战已是煎熬,却不曾想,真正面对面的这一刻,她一句疏离的“上司”,一个沉默的回避,带来的冲击远比想象中更甚。
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强烈的酸胀热意,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他猛地仰起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死死盯着头顶那些在风雪中摇曳的枯枝,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拼命压制着某种即将决堤的情绪。
不能……至少不能在这里。
颤抖着,他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手指因为寒冷,更因为心底翻腾的情绪,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终于“啪”地一声,点燃了衔在唇间的香烟。
橘红色的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亮了他此刻写满疲惫与痛楚的侧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般的刺激,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和那阵阵紧缩的疼痛。
他就这样蹲在老槐树下,一言不发,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雪花无声地落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落在他乌黑的发间,落在他夹着烟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冰冷的雪花与他呼出的白色烟圈交织在一起,氤氲出一片迷蒙而凄凉的氛围。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雪掠过枝头的细微呜咽,和他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那枚戒指,在指间闪着微弱而固执的光,像一个无声的诘问,也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需要冷静。
她也需要。
可这冰冷的雪夜,这孤寂的老树,这灼烧的烟蒂,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有些东西,或许不是冷静就能解决的。
而那道被她亲手划下的、名为“上司”的鸿沟,又该如何跨越?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只有指间那点微弱的火光,和心头那抹难以消散的钝痛,在漫长的冬夜里,无声地陪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