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找了个送汤的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匆匆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带上门。
那局促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季思寒和温清凝两人，以及一种比之前更加沉重、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
季思寒依旧紧握着温清凝的手，没有松开。
但他的指腹，却开始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她无名指上那枚款式简洁的素圈戒指。
这枚戒指，与他指间戴着的是一对。
是他们关系最好时，他亲自设计，并非隆重求婚，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傍晚，看似随意实则紧张地套在她指间，哑着嗓子说“戴着，免得别人惦记”的情侣对戒。
“上司”这两个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随着他摩挲戒指的动作，刺痛感越来越清晰。
他在乎，非常在乎。
他在等，等她一个解释，一个否认，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松动。
然而，没有。
温清凝任由他握着手，摩挲着戒指，却始终偏着头，避开他的视线，紧抿着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句划清界限的介绍，只是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没有丝毫要解释或挽回的迹象。
这种沉默的对抗，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季思寒感到无力与心寒。
犹豫了片刻，季思寒终究是没忍住。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锁住温清凝的侧脸，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试图维持冷静却难掩涩意的嘲讽，开口问道：
“你见过……和上司戴情侣对戒的？”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又补充了更具冲击力的一句：“甚至……接吻的？”
这话问得直白而尖锐，几乎撕开了那层“上司”的伪装，将两人之间最亲密、最不容混淆的关系摊开在了冰冷的空气里。
温清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终于转回头，迎上季思寒的目光，眼神里却是一片疲惫的荒芜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反问道：
“这重要吗？”
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像一记重锤，砸得季思寒心口发闷。
不重要？
他们之间的一切，那些亲密、那些承诺、那些只有彼此才懂的瞬间，在她看来，都已经不重要了吗？
季思寒眼底最后一丝期望的光，也渐渐熄灭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失望席卷而来。
他不想再猜了，也不想再这样无休止地拉扯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残忍的问题，声音沙哑得厉害：
“温清凝。”
“你还想谈吗？”
他在问她，还想不想继续这段关系。
还想不想，和他们之间的一切，有一个未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季思寒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波澜。
温清凝迎着他的目光，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沉默了。
她移开了视线，重新低下头，看着两人依旧交握的手，以及那枚刺眼的戒指，久久没有回答。
这漫长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清晰的答案。
至少，在此刻，她给不出他想要的回应。
或许是她心已死，或许是她需要时间，或许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季思寒看着她沉默的侧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缓缓松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无力。
他明白了。
继续待下去，除了让彼此更难堪，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再追问。
只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低下头，轻轻地、珍惜地吻了一下她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戒指。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一种深沉的、告别般的眷恋与悲伤。
然后，他松开了手。
指尖的温度骤然消失，带来一阵冰冷的空虚。
季思寒站起身，没有再看温清凝一眼，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和疲惫。
“我们……”
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而克制：“都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并轻轻将门带上。
“咔哒”一声轻响，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温清凝一个人，和指尖残留的、他唇瓣碰触过的、那虚幻的温热。
她终于抬起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她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而门外的季思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带着雪后清冷空气的走廊，试图平复那翻江倒海的情绪。
一场雪夜的奔赴，一场鼓起勇气的试探，最终以一场沉默的质问、一个无奈的轻吻和一句“需要冷静”而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各自被汹涌的情绪淹没，都需要时间，去舔舐伤口，去思考，这段布满裂痕的关系，是否还有继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