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房间里那脆弱而紧绷的平衡。
季思寒和温清凝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带着被打断的惊愕与不悦,看向了门口。
来人却不是去而复返的姥姥。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朴素的羽绒服,身材不算高大,约莫一米七五左右,长相普通,是扔进人海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他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和局促不安的神情。
季思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审视。
这个人,他完全不认识。
而且,在这个时间点,如此自然地推门进入温清凝的房间?
一种极其不舒服的、类似于领地被打扰的感觉,迅速在他心底滋生。
而温清凝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也明显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措手不及的慌乱。
江逾白?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江逾白是住在隔壁的邻居,比她大两岁,算是从小认识,但绝谈不上是青梅竹马,只是普通的邻里关系。
前些天,江逾白确实鼓起勇气向她表露了心意,但她心里早已被季思寒占据,加上对江逾白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便明确又坚决地拒绝了。
之后为了划清界限,她每次见面都客气地称呼他为“逾白哥”。
这么晚了,他突然来访,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江逾白显然也没料到房间里还有别人,尤其是一个气场如此强大、一看就绝非寻常人物的男人。
他的目光落在季思寒身上时,明显瑟缩了一下,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而当他的视线下移,看到季思寒与温清凝紧紧十指相扣的手时,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逾白局促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半晌,才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发干地看向温清凝,试探着问:“凝凝……这……这位是你朋友吗?”
他刻意用了“朋友”这个模糊的称谓,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和紧张。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抛给了温清凝一个极其尴尬的难题。
她感觉到季思寒握着她的手骤然收紧了几分,那力度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旁男人那灼热的、带着质问意味的视线。
该怎么介绍季思寒?
男朋友?
可他们现在的关系,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甚至在她心里,已经单方面结束了。
实话实说?
说这是她爱了很久却伤她很深的人?
在电光火石之间,温清凝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以及一种不想在江逾白面前暴露太多私事的心理,选择了一个最安全、也最疏离的答案。
她垂下眼睑,避开了季思寒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说道:
“这……这是我上司。”
上司。
这两个字,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季思寒眼底刚刚因她指尖回扣而燃起的那点微弱的光。
他整个人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周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握住她的手,也变得僵硬无比。
他千里迢迢、放下一切奔赴而来,鼓足勇气握住她的手,换来的……竟然是一句轻飘飘的“上司”?
而江逾白在听到这个答案后,虽然依旧觉得眼前两人的姿态过于亲密,但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的忐忑褪去了一些,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容:“哦哦,原来是领导啊……您好您好,我是凝凝的邻居,江逾白。”
“我……我炖了点鸡汤,给姥姥和凝凝送点过来,天气冷,暖暖身子。”
他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保温桶,试图化解尴尬。
然而,他这番话,以及他对温清凝亲昵的称呼“凝凝”,落在季思寒耳中,却如同火上浇油。
邻居?
深夜送汤?
如此熟稔关切?
季思寒的目光在温清凝强作镇定的侧脸和江逾白那带着讨好笑容的脸上扫过,一股混杂着被背叛的愤怒、被轻视的羞辱以及强烈嫉妒的火焰,猛地窜上心头。
他原本试图修补关系的努力,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场雪夜的奔赴,似乎正朝着一个更加失控和难堪的方向,急速滑去。
而温清凝那句“上司”,像一道深深的沟壑,再次横亘在了两人之间,比之前的沉默,更加冰冷,更加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