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启升赶到医院时,怒火几乎要从他头顶冒出来。
他带着两个已经拆掉绷带的兄弟,大摇大摆地走进急诊大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放射科走廊长椅上的莫风。
那家伙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几张报告单,安静得象个等待家长的小学生。
旁边,两个年轻警员如临大敌,站得笔直。
“可以啊,小子!还真让你给混出来了!”
黄启升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莫风,脸上满是讥讽。
“怎么着?在里面想通了,准备拿脑袋跟我们磕头认错?”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周围的病人纷纷投来厌恶的目光。
莫风没有抬头。
他的系统界面上,一行冰冷的文本缓缓浮现。
【检测到威胁源“黄启升”已进入有效攻击范围。】
【评估:无价值的噪音。】
他将手里的ct和x光报告单仔细叠好,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处理一份重要的合同。
然后,他站起身,却完全无视了黄启升,径直转向那两个从头到尾都紧绷着脸的年轻警员。
“两位警官。”
莫风的语气平淡。
“干……干什么?”
其中一个警员下意识地答道。
“我需要你们履行职责。”
莫风说,
“我现在要报案。”
两个警员愣住了。黄启升的笑声也卡在了喉咙里,他象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报案?你他妈脑子撞坏了吧?你一个罪犯,报什么案?”
莫风终于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象是在看一个结构简单的单细胞生物。
“第一,在法院判决生效前,我只是犯罪嫌疑人,不是罪犯。”
他转向警员,声音足以让走廊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我要报的案,受害人是我,而案发地点,就在你们昆城车站派出所的拘留室里。”
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纱布。
“根据昆城第一人民医院的ct诊断报告,我目前的伤情为轻度脑组织水肿,伴有颅内压增高。这是典型的脑震荡征状。”
他又举起自己那只看起来毫无异样的左手。
“根据x光影象报告,我的左手舟状骨存在线性骨裂,无明显移位。”
莫风看着两个脸色开始发白的警员,平静地抛出了结论。
“综合评定,我的伤情,同样可以构成‘轻伤二级’。”
黄启升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莫风,又看了看那两个警员。
“你们……你们在里面打他了?”
“没有!绝对没有!”
一个年轻警员急得脸都红了,连忙摆手,
“是他自己撞墙的!”
“哦?是吗?”
莫风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是属于“律师”的微笑。
“他说是你们打的,你们说是我自己撞的。现在你们各执一词。”
他看向黄启升,眼神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的伤,发生在白马镇,只有你们几个利益相关者的人证。”
“而我的伤,发生在你们的拘留室里,那里有全程监控。”
“我的伤情,有昆城本地三甲医院出具的,无法伪造的报告。”
“而你们的伤情报告……是从哪家医院开的来着?”
“我们不妨请督察部门的同事,一起去核实一下,看看那几位医生是否还记得给你们做过鉴定。”
黄启升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铁青。他终于意识到,事情脱离了掌控。
“你少他妈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就是想讹人!”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抢回主动权。
莫风根本不理他,继续对着那两个已经快要站不稳的警员输出。
“根据规定,我作为一名在你们监管期间受伤的公民,有权立即联系我的律师。现在,我要求使用通信设备。”
他顿了顿,补充道:
“如果你们拒绝,将构成程序违法。这一点,同样会被记录在案。”
“你……”
一个警员嘴唇哆嗦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小角色,哪里处理过这种把法律条文当武器用的怪物。
“还有。”
莫风的目光扫过黄启升,
“这位黄先生,在我向你们报案的过程中,持续对我进行语言威胁和恐吓,试图干扰司法公正。”
“我要求你们立刻制止他的违法行为,并将他列为本案的重要嫌疑人。”
“我,一个积极配合调查的公民,在被你们非法剥夺通信权利、并遭受执法人员与社会闲散人员(指黄启升)联合施加的巨大精神压力后。”
“于拘留室内,出现急性应激障碍,导致身体失控,撞击墙壁,造成轻伤二级的后果。”
这一番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黄启升彻底懵了。
他只是想仗着家里的关系,把这个不长眼的家伙送进监狱,顺便把那个漂亮姑娘弄到手。
剧本怎么就变成自己成了“胁迫嫌疑人”了?
“你放屁!”
黄启升被彻底激怒,失去了理智,猛地冲上前,伸手就去抢莫风手里的报告单。
“我让你报案!我撕了它!”
莫风没有躲。
他甚至连一丝多馀的动作都没有。
【检测到物理攻击。】
【攻击目标:关键证据。】
【激活预案:“碰瓷”。】
在黄启升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报告单的瞬间。
莫风手一松,身体顺势向后一倒,同时发出一声不大不小,但足以引起所有人注意的闷哼。
他没有夸张地倒在地上,只是跟跄地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墙上,左手手腕顺势搭在右手手臂上,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痛苦表情。
而那几张报告单,则象蝴蝶一样,飘飘扬扬地散落在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设计感。
“啊!打人了!警察在旁边还敢打人!”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妈立刻喊了起来。
黄启升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都石化了。他很确定,自己根本就没碰到对方!
那两个年轻警员的魂都快吓飞了。
众目睽睽之下,在他们的看管下,嫌疑人推搡了报案人!
“都别动!”
一个警员终于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冲上去一把将黄启升推开。
另一个则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报告单,仿佛那是圣旨。
莫风靠着墙,看着眼前的闹剧,系统界面上弹出新的提示。
【阶段性目标达成:完成“受害人”身份的二次强化。】
【已成功将对方拖入非对称诉讼战场。】
【敌方优势(人脉、伪证)已被我方优势(程序正义、真实证据)对冲。】
他缓缓地直起身,看向那个捡起报告单的警员,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
“警官,你看到了。他不仅威胁我,还试图抢夺并销毁证据,并对我进行了二次人身攻击。”
他指了指走廊天花板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半球形摄象头。
“这里,应该也有监控。”
那名警员手里的报告单,此刻重若千斤。
他看着莫风,眼神里已经不是畏惧,而是惊恐。
这家伙,是个魔鬼吗?
“现在,情况很清楚了。”
莫风的声音恢复了平稳,象是在做最终陈词。
“案件一,黄启升等人诉我故意伤害。证据是三份存疑的鉴定报告,和几位有利害关系的人证。”
“案件二,我诉昆城车站派出所监管失职,并对我可能遭受的非法侵害视而不见,导致我身受轻伤。”
“证据是昆城一院的权威报告,以及你们拘留室的全程录像。”
“案件三,我诉黄启升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公然威胁报案人,并试图抢夺、销毁证据,对我进行二次攻击。”
“证据,是这里的监控录像,以及你们二位警官,和在场所有人的目击证词。”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黄启升,以及那两个几乎要哭出来的警员,给出了最后的选择题。
“现在,我需要去市局督察处和法医鉴定中心,正式提交我的报案材料和伤情鉴定申请。”
“两位警官,你们是打算继续‘押送’我这个‘犯罪嫌疑人’,还是作为我这个‘受害人’的证人,陪我一起去呢?”
这个问题,象一道催命符,彻底击垮了两个年轻警员的心理防线。
押送他?他们将作为渎职的直接责任人,被卷入一场注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内部调查。
陪他去?那等于临阵倒戈,彻底得罪了黄启升和他背后的张队。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而制造这个死局的莫风,那个额头上还渗着血丝的年轻人,正平静地看着他们,等待着答案。
他的系统后台,属于“律师”的蓝色代码流,愉快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