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警员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们看着莫风,象是看着一个从法条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进亦死,退亦死。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黄启升也终于从震怒中品出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莫风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系统界面上,两个警员的心理压力模型正在以秒为单位进行喧染,崩溃的阈值已经近在咫尺。。】
【预计在17秒内,将出现决策失能或越级汇报行为。】
然而,“律师”模块的字典里,没有“等待”。
“看来,两位警官需要一点时间来评估职业风险。”
莫风打破了沉默。
他转向那个刚才捡起报告单的警员,伸出了手。
“既然我的报案请求暂时无法被处理,那么,请履行你们的另一项法定义务。”
“什……什么义务?”
那警员的声音都在发颤。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九十六条,犯罪嫌疑人在第一次讯问后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可以聘请律师。”
“同时,我有权与外界进行一次通信。”
莫风的目光平静无波。
“我的手机被你们扣押在派出所。现在,我需要借用你的手机,联系我的律师。”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合法。
警员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同伴。
“或者,”
莫风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你们是想让我,向在场的各位市民借用手机?”
“我想,总会有热心群众愿意帮助一个在派出所里‘受伤’、且被剥夺了合法通信权的公民。”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围的病人、家属,原本只是看热闹,此刻的眼神全都变了。
同情、怀疑、还有一丝对公权力的不信任,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在那两个年轻警员的身上。
让他们当众拒绝一个伤员的合法请求?他们还没这个胆子。
“给他!”
其中一个警员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另一个警员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解锁后,递了过去。
那动作,不象是在递手机,倒象是在递交一份投降书。
黄启升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立场都没有。
莫风接过手机,没有立刻拨号。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个警员,语气平淡地象是在陈述天气。
“警号0879,警号0884。感谢你们在关键时刻,选择捍卫法律的尊严。”
这句话象是一道赦免令,让两个警员瞬间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绑上了莫风的战车。
然后,莫风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三个数字:110。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两个警员。
他们以为他会打给律师,或者某个手眼通天的家人。
谁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打报警电话。
“喂,你好,昆城110指挥中心吗?”
电话接通,莫风的语气冷静而职业,象个真正的律师在进行取证。
“我要报警。不,我不是遇到危险,我是要举报。”
“举报昆城车站派出所,在办理一起治安纠纷时,涉嫌与社会人员黄启升内外勾结。”
“伪造伤情鉴定,意图将治安案件升级为刑事案件,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对,我就是当事人,莫风。我现在正在昆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我的额头和左手腕,在车站派出所的拘留室内,因遭受巨大精神压力而撞墙受伤。经昆城一院鉴定,已构成轻伤二级。”
“我身边的两位警官,警号0879和0884,可以证明我受伤的过程,以及黄启升刚才在医院对我进行的二次威胁和攻击。”
莫风没有夸大,没有喧染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这些冰冷的事实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幅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显然也懵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的要求很简单。”
莫风继续说道,
“第一,立刻由市局督察处介入,调查昆城车站派出所的程序违法问题。”
“第二,立刻对我本人,以及黄启升、王浩、李军三人的伤情,由市局法医鉴定中心进行重新鉴定。”
“第三,在我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之前,我拒绝返回车站派出所。我将在这里,等待市局的同志前来处理。”
挂断电话,莫风将手机还给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警员。
“谢谢。”
整个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黄启升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血色尽失的惨白。
他终于明白,自己惹上的,根本不是一个愣头青,而是一个疯子!
一个懂法、并且敢用最极端方式掀桌子的疯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张队带着两个人,满脸怒气地冲了过来。他显然是接到了黄启升的电话,赶来镇场子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神情自若的莫风,以及自己那两个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手下。
“你们两个!谁给你们的胆子!看个人都看不住!”
张队指着两个年轻警员的鼻子就骂。
然而,他预想中莫风惊慌失措、手下立正认错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
莫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象是在欣赏一出憋脚的戏剧。
“张队长,你来得正好。”
莫风开口了,
“我刚刚向110指挥中心,举报了你和黄启升先生涉嫌滥用职权、构陷公民。”
张队的骂声戛然而止,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莫风,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充满异样眼光的群众。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报警了。”
莫风重复了一遍,然后指了指那个年轻警员,
“用这位警官的手机。通话全程,他都在旁边听着。”
张队的目光猛地转向自己的手下,那眼神象是要吃人。
年轻警员被他看得浑身一抖,但一想到自己已经被拖下水,反而生出了一丝豁出去的勇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张队,我……我们拦不住。”
张队感觉自己的血压“嗡”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纵横昆城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内部解决”的原则。
无论多大的事,只要捂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总有办法摆平。
“你这是诬告!我要告你诽谤!”
张队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是诬告,督察处的同志会调查。”
莫风的语气毫无波澜,
“他们会去调取白马镇的原始出警记录和和解协议,会去核实你们那三份‘轻伤二级’鉴定报告的出处,也会去调取你们拘留室的监控录像。”
他每说一句,张队的脸色就白一分。
“哦,对了。”
莫风象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他们还会来这里,调取医院走廊的监控。看看黄启升先生刚才,是如何威胁、并试图攻击我这个‘受害人’的。”
“张队长,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以什么身份呢?”
“是以一名秉公执法的警察,来保护我这个报案人?”
“还是以黄启升的‘张叔’,来为他撑腰,继续对我施压?”
莫风的目光扫过张队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最后落在他肩上的警号上。
“无论哪一种,你的出现,都为你自己在这起案件中的角色,增添了非常有趣的注脚。”
“你!”
张队指着莫风,手指剧烈地颤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手段——威胁、恐吓、利用职权——在对方这种“自杀式”的阳谋面前,全部失效。
对方把自己变成了伤员,把每一次交互都置于监控之下,把每一个程序都走到最明面上。
他就象一个穿着防爆服的拆弹专家,冷静地剪断了张队布下的每一根引线。
(作者尽量复刻之前“天启”的精彩剧情模式,但这个事件描写时又要注意尺度,有点麻烦,要是内容不尽人意,还望各位读者老爷多包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