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地下停车场。
陆景的那辆豪华保姆车缓缓驶出。
但他并没有象往常一样拉上厚厚的窗帘,缩在后座当鸵鸟。
相反。
这一次,他特意降下了后座的车窗,露出了半张戴着墨镜的侧脸。
他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骼膊肘搭在车窗上,姿态嚣张到了极点。
当车子经过街角那辆灰色金杯面包车时。
陆景缓缓转过头。
隔着墨镜,他对上了车里那个满脸横肉的黑皮的视线。
然后。
他嘴角上扬,缓缓伸出一根修长的中指,对着黑皮极其挑衅地比划了一下。
甚至还做了一个“你过来啊”的手势。
“轰——”
保姆车引擎轰鸣,并没有往市区的方向开,而是朝着人烟稀少的西郊疾驰而去。
“草!!!”
灰色面包车里,黑皮气得把手里的盒饭都摔了:
“……这孙子!居然敢挑衅老子?!”
“……他是不是疯了?!”
旁边的小弟兴奋地大喊:“大哥!他往西郊跑了!那是死路啊!”
“哈哈哈哈!这傻子终于憋不住了!”
黑皮狞笑一声,眼中满是残忍: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自来投!”
“……兄弟们!抄家伙!跟上!”
“……今天非得把他的腿打断!让他跪在地上给林少唱征服!”
面包车迅速激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象一条闻到血腥味的恶狗,紧紧咬在保姆车后面。
他们以为自己在追捕一只落单的、发了疯的绵羊。
殊不知。
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一辆黑色越野车,正象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包抄了上来。
保姆车内。
陆景看着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面包车,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红酒在杯中摇曳,映照出他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
“……来吧,小宝贝们。”
“……舞台已经搭好了。”
“……希望你们的演技,不要让我失望。”
陆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感受着酒精带来的微醺和权力的快感。
他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在闭目养神的孤狼,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膨胀感。
(“从今天起,我陆景,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戏子。”)
(“我是组织的人。”)
(“林宇,你的噩梦……开始了。”)
西郊,第13号废弃物流仓库。
这里原本是江城最大的物流中转站,废弃后成了野猫野狗和流浪汉的乐园。巨大的钢结构穹顶上破了好几个大洞,昏黄的夕阳像聚光灯一样,倾洒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腐朽木头的味道。
如果是普通人来到这儿,只会觉得阴森恐怖。
但在陆景眼里,这简直就是——
“完美的片场!”
陆景站在仓库的正中央,环顾四周,眼中闪铄着兴奋的光芒。
“孤狼,把那张椅子搬到那儿去。”
陆景指了指穹顶光柱正下方的位置,指挥道:
“……对,就是那束光的中心。位置要正,要有一种‘王座’的感觉。”
孤狼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这位“雇主”,虽然心里在吐槽“这特么是在拍v吗”,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搬了一张破旧的木椅子过去。
陆景走过去,却没有急着坐下。
他单手托腮,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在进行一个关乎接下来装b质量的重大决策——人设选择。
(“待会儿林宇的那帮狗腿子就要来了。”)
(“作为组织的高级干部,作为凡哥的代言人,我该用什么样的姿态迎接他们?”)
陆景的大脑就象一个巨大的电影数据库,瞬间闪过了无数经典反派的形象。
身穿黑色礼服,怀里抱一只猫,声音沙哑低沉:“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不行不行。 陆景摇了摇头。这里没有猫,而且这把破椅子也不够从容,太老派了,容易显得油腻。
癫狂,混乱,神经质,手里拿把刀,也不行。 陆景皱眉。太疯癫了,不符合我‘顶流偶象’的精致人设,万一吓到小朋友怎么办?而且容易弄脏衣服。
听着贝多芬,吃着药,神经质地扭动脖子,大喊“everyone!!!” 有点意思,但太吵了。现在的反派流行‘静奢风’。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陆景终于打了个响指。
“有了!”
斯文败类, 高智商,高品位,穿着最考究的西装,说着最礼貌的话,然后用最残忍的手段解决问题。这种反差感,才是装b的最高境界!
“就是它了!”
陆景深吸一口气,开始调整自己的微表情。
他解开了风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的衬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椅背上的灰尘。
然后,他缓缓坐下。
双腿交叠,脊背挺直,双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下巴微微抬起,眼神变得深邃而空洞,仿佛在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
“孤狼。”
陆景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兴奋和跳脱,而是变得低沉、磁性、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优雅:
“……你们,隐蔽好。”
“……我不摔杯子,不许出来。”
“……我要先……跟我的客人们,谈谈心。”
孤狼看着瞬间入戏的陆景,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转过头,对着藏在阴影里的队员们打了个手势。
(全体隐蔽。保持警戒。别笑出声。)
“轰隆——”
仓库那扇生锈的大铁门被人暴力踹开。
一阵烟尘飞扬。
“在那儿!!”
随着一声暴喝,黑皮带着五个手下,拎着钢管、砍刀和电击棍,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陆景!你小子挺能跑啊!”
黑皮满脸狞笑,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他以为陆景会躲在哪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或者跪地求饶。
然而。
当烟尘散去,黑皮愣住了。
在他面前几十米远的地方,在那束如同舞台聚光灯般的夕阳下。
陆景正坐在椅子上。
他没有逃跑,没有惊慌,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正低着头,专注于看着自己的指甲。
那副从容淡定、仿佛正在自家后花园喝下午茶的姿态,让原本杀气腾腾的黑皮等人,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这画面……太诡异了。
“草!装神弄鬼!”
黑皮啐了一口,为了掩饰心里的那一丝不安,他大声吼道:
“……陆景!死到临头了还装b?!”
“……兄弟们!给我围起来!今天不把他的腿打断,老子名字倒着写!”
哗啦啦。
六个壮汉迅速散开,呈扇形包围了陆景。钢管在水泥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直到他们逼近到五米之内。
陆景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待肮脏蝼蚁般的、淡淡的厌恶。
“……嘘。”
陆景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嘴唇上,发出一声轻柔的嘘声:
“……太吵了。”
“……你们打扰到我欣赏夕阳了。”
黑皮被这眼神看得心头火起:“欣赏你妈!老子是来废了你的!!”
“废了我?”
陆景轻笑一声,那笑声很短,带着三分凉薄:
“……林宇就派了你们这几块烂肉来?”
“……他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那一位’?”
“你特么说什么?!”黑皮大怒,举起手中的钢管指着陆景,“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开瓢?!”
陆景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并没有褶皱的风衣,动作优雅得象是在整理礼服。
“……黑皮是吧?”
陆景叫出了他的名字,语气平淡得象是在念悼词:
“……你知道这个仓库,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黑皮一愣:“干什么的?”
“……这里是物流中转站。”
陆景迈开长腿,一步步向黑皮逼近。明明他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但那种强大的气场,竟然逼得黑皮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成千上万的货物,在这里被分类、打包、运往各地。”
“……有些货物是有价值的,会被小心轻放。”
“……而有些货物,是残次品。”
陆景停下脚步,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死死盯着黑皮的眼睛:
“……你知道残次品的下场是什么吗?”
“……就是被扔进粉碎机,变成垃圾。”
“……而你们。”
陆景伸出手,虚指了一下周围的六个人:
“……在我眼里,就是那种……应该被销毁的残次品。”
“我草泥马!!”
黑皮彻底被激怒了。
被一个平日里看不起的“戏子”如此羞辱,他的理智瞬间崩断。
“……给我上!!”
“……往死里打!出了事林少顶着!!”
“……我要把他那张嘴撕烂!!”
伴随着怒吼,黑皮率先举起钢管,照着陆景的脑袋狠狠砸下!
其他的五个手下也象疯狗一样扑了上来,砍刀和电击棍带着风声,眼看就要把陆景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陆景……没动。
他的内心其实在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孤狼大哥!别看戏了!真的要砸到脸了!我的脸买了三千万保险啊!!”)
(“快动手啊!我要绷不住了!!”)
但他表面上,依然维持着那个“优雅boss”的人设。
他甚至还微微昂起了下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拥抱即将到来的死亡,又仿佛……是在等待审判的降临。
“啪。”
陆景打了一个响指。
这清脆的声音,在嘈杂的喊杀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但它却是死神的号角。
“嗡——!!”
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划破空气。
就在黑皮的钢管距离陆景的额头只有十厘米的时候。
六个鲜红色的激光红点,瞬间出现在了这六个暴徒的眉心、手腕、以及膝盖上!
那红点在昏暗的仓库里显得如此刺眼,如此致命。
“什……?!”
黑皮的动作猛地一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噗!噗!噗!”
几声沉闷的、装了消音器的枪响,精准地响起。
“当啷!”
黑皮手里的钢管脱手飞出。他的手腕上爆出一团血雾,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紧接着。
“嗖!嗖!嗖!”
从头顶的钢梁上,从堆满杂物的阴影里,五个黑色的身影如同大鸟一般扑下!
他们没有任何多馀的动作。
擒拿、折腕、踢膝、锁喉。
这就是职业军人对街头混混的降维打击。
不到三秒钟。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六个壮汉,此刻全部趴在地上,手脚反关节扭曲,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而陆景,依然站在原地。
连衣角都没有乱。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倒在脚下的一片狼借,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帅!”) (“太帅了!”) (“这个配合,满分!”)
此时此刻。
黑皮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看着那些全副武装、把自己手下当小鸡仔一样按在地上的黑衣人,脑子彻底炸了。
这特么是特种部队吧?!
那个陆景……到底是什么人?!
“哒、哒、哒。”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响起。
陆景走到黑皮面前,蹲下身。
逆着光,他的脸庞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啧。”
陆景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我都说了,你们是残次品。”
“……为什么非要逼我动手呢?”
“……难道你们不知道,清理垃圾……是很脏手的吗?”
他伸出手,从黑皮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旁边的孤狼非常配合地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给他点上。
陆景深吸了一口气,将烟雾吐在黑皮惊恐的脸上:
“……回去告诉林宇。”
“……他以为这是豪门恩怨?以为这是争风吃醋?”
陆景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装出来的)寒光:
“……太天真了。”
“……这场游戏,早就不是他能玩的了。”
“……告诉他,江城的天……要变了。”
“……如果他不想死得太难看,最好现在就跪着爬过来见我。”
“……否则……”
陆景停顿了一下,用手里的烟头,在距离黑皮眼球只有两厘米的地方晃了晃:
“……下一次见这几位‘兄弟’的时候。”
“……就不是打断手脚这么简单了。”
“……听懂了吗?”
“懂了!懂了!听懂了!!”
黑皮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传来一阵温热。
他此刻对陆景的恐惧,已经超越了对林宇的恐惧。
在他的脑补里,陆景已经不是什么小明星了,而是某个国际犯罪集团的少主!是那种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过江龙!
“滚。”
陆景站起身,厌恶地挥了挥手。
孤狼等人松开了手。
黑皮和他的手下们如蒙大赦,哪怕手脚断了,也拼了命地往外爬,连钢管都不要了,只想离这个魔窟越远越好。
看着那帮混混屁滚尿流地消失在门口。
陆景并没有立刻破功。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深沉的姿势,直到确认对方真的跑远了,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呼……”
陆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哎哟我去,吓死爹了。”!”
“……孤狼大哥!你们出手也太极限了吧!能不能照顾一下老年人的心脏?”
孤狼摘下面罩,看着瞬间从“教父”变回“逗比”的陆景,嘴角忍不住上扬。
其实刚才他们早就锁定了目标,之所以等到最后一刻才动手,完全是为了配合这位雇主“想要装b”的奇怪要求。
“陆先生。”
孤狼走过来,语气里竟然多了一丝真诚的赞赏:
“……虽然有点冒险。”
“……但不得不说,您的演技……确实不错。”
“……刚才那段台词,那种眼神,还有那个抽烟的动作。”
孤狼竖起了大拇指:
“……真的很象我们以前在中东见过的那些军阀头子。”
“……很有压迫感。”
旁边的鹰眼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陆先生,我看那个黑皮都快被你吓尿了。他回去肯定会把你说得比魔鬼还可怕。”
“您这招‘狐假虎威’,玩得挺溜啊。”
听到专业人士的夸奖,陆景的尾巴瞬间翘到了天上。
“那是!”
陆景整理了一下发型,一脸的得意:
“我可是专业的!这叫‘信念感’!只要我自己相信我是大佬,那我就是大佬!”
“哎,可惜刚才没录下来。不然这段素材发给凡哥看,他肯定得给我颁个‘最佳员工奖’!”
陆景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仓库,豪情万丈:
“……走!大哥们!收工!”
“……今天这波b装得很圆满!晚上我请客!火锅!必须是特辣的!”
看着陆景那欢快的背影,孤狼和队员们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吧。”
孤狼挥了挥手:
“……保护好咱们的‘影帝’。”
“……接下来的江城,恐怕真的要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