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车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陆宁,一直没说话,眉头皱得死紧。
“不对。”陆宁突然开口。
“啥不对?”伍进问。
“那不是普通的青铜器,”陆宁的声音有点发沉,“那是编钟。”
“编钟?!”
伍进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编钟!
那他妈是国宝中的国宝!
一套的!
这孙子怎么会只有一个?
“妈的……”伍进的眼睛都红了,“这、这事儿大了!
这他妈得报省厅!
不,这得捅到天上去!”
伍进眨巴着眼睛,看看屏幕里的编钟,又看看旁边淡定得不象话的陆宁。
“不行!”
伍进猛地拉开车门,连滚带爬地跳了下去。
“领导!
领导!”
伍进疯了一样冲向隔壁那辆奥迪a6,那是市局领导的“喝茶专车”。
“砰砰砰!”伍进使劲砸着车窗。
车窗缓缓摇下,领导一脸不满地探出头,手里还端着个保温杯:“伍进!
你他妈奔丧呢?!
老子刚把茶叶泡开!”
伍进也顾不上级别了,一把抓住领导的骼膊,脸都憋紫了:
“别喝了!
领导!
扛不住了!
赶紧上报吧!”
“啥玩意儿扛不住了?”
伍进指着自己车里的屏幕,用一种哭丧般的吼声喊道:
“出、出编钟了!!”
“哐当!”
市局领导手里的保温杯,应声落地。
……
市局领导的保温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热水和枸杞溅了领导一裤腿,可领导压根没感觉到烫。
“你、你、你……”领导的手指头哆嗦着,指着伍进,又指着指挥车里的屏幕。
“编钟?!”
“千真万确!”伍进的嗓门都劈了,“陆宁说的!
那玩意儿是编钟!”
“妈的!”领导终于爆了粗口。
这已经不是依康市局能兜得住的事了。
别说依康,就是云省省厅,看到这玩意儿都得跪!
“上报!
马上上报!”领导也顾不上什么指挥风度了,连滚带爬地钻回自己的奥迪车,抓起那个红色的保密电话,手抖得三次才拨对号码。
“喂?!
省厅吗?!
我依康张大海!
十万火急!
不!
百万火急!”
“张大海?
你大清早的吼什么?
你家后院起火了?”电话那头的省厅大佬显然还没睡醒。
“比那严重多了!
蜀省的827案!
人在依康!
我们……我们还发现了……青铜器!”
“青铜器?”省厅大佬清醒了点,“多大点事,一个青铜器……等等,827案?
那帮盗墓的?
他们弄出来的玩意儿,可不是小东西!”
“领导!”张大海快哭了,“不是小东西!
是编钟!!”
“啪嗒。”电话那头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十五分钟后,云省省厅。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省厅大佬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盯着屏幕上那张由六块钱摄象头拍下来的、糊得跟马赛克一样的截图。
“把这张图,立刻、马上,加密发送到江城大学历史系!
不!
云省大学!
找古教授!
李教授!
王教授!
把那几个还在喘气的老家伙全给老子喊起来!
我不管他们是在上课还是在icu!
五分钟!
我要结果!”
命令一下,整个省厅都疯了。
五分钟后,云省大学历史系。
几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教授,被强行从被窝里、从晨练场上拽了过来,围着一台高分辨率显示器。
“扯淡!”一个脾气火爆的老教授当场就拍了桌子,“这什么玩意儿?
糊成这样!
谁拍的?
让他滚过来见我!”
“李老,您先别急,”旁边的技术员战战兢兢,“您看……这造型……”
“看什么看!”李教授哼了一声,“这形制,明显不对!
这绝不是编钟!
现在的人,越来越不严谨了!”
“老李,”
旁边一个一直没说话、扶着眼镜看得最仔细的王教授忽然开口了:
“你……你再仔细看看这上面的铭文……虽然糊,但这个轮廓……”
李教授凑过去,两个老头儿的白头发都快顶在一起了。
“这……这不是钟……”李教授的声音开始发颤。
“恩。”王教授的表情凝重到了极点。
“这他妈的……”李教授一把抢过鼠标,放大!
再放大!
“这是……庸!!”
两个字一出口,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什么?!”
“是庸!
西周的庸!”
“天呐!
这、这形制!
这铭文!
错不了!
错不了!”
几个老教授瞬间跟疯了一样,围着屏幕又哭又笑。
“快!
快给省厅回电话!”王教授猛地抓住技术员的领子,“告诉马厅长!
这不是编钟!
这是编钟的爷爷!!”
省厅,马副厅长的办公室。
马副厅长接到了王教授的电话,手也开始抖了。
“啥玩意儿?
爷爷?
谁的爷爷?”马副厅长只听懂了“一级文物”和“爷爷”两个词。
“是庸!
是庸啊马厅长!”王教授在电话那头吼得撕心裂肺,“比我们知道的所有编钟都要早!
这东西能补上历史空白!
你懂不懂啊你!”
马副厅长懂个屁,但马厅听懂了王教授的潜台词——这玩意的价值,比他妈一整套编钟还吓人!
马厅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老王,”马厅的声音都哑了,“我不管那是什么鸡还是庸,我只问你,重要吗?”
“重要吗?!
我告诉你老马!
你要是敢让这玩意儿出境!
我!
王解放!
今天就死在你省厅大门口!”
“操!”
马厅挂了电话,一把抓起桌上那部红得发紫的保密电话。
“喂!
武警总队吗?!
我马xx!
我不管你们在干嘛!
拉响一级战备!
我需要你们的雪豹突击队!
直升机!
所有能动的!
全给老子调到依康去!”
“还有!
特警总队!
也给老子动起来!”
“任务目标:一件……一件庸!
国宝!
万无一失!
谁他妈敢出一点纰漏,老子扒了谁的皮!”
打完电话,马厅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喂?
马厅?”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是王教授打来的。
“老马……商量个事儿……”王教授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跟撒娇似的,“你……你让我们过去看一眼呗?
就一眼!
我们保证不摸!
我们就看看……”
“滚!”马厅把电话摔了,“看个屁!
保卫处!
马上派人去云大,把那几个老宝贝给老子看死了!
一个字都不准泄露出去!”
马厅想了想,又抓起电话:“喂!
省文物保护单位吗?
对,我老马!
带上你们最软的刷子,最结实的箱子,还有最好的专家,火速!
滚到依康去!
越快越好!”
整个云省,因为陆宁那六块钱的摄象头,彻底疯了。
第二天,清晨。
依康市刑警队,那间小得可怜的食堂,今天迎来了史上最尊贵的客人们。
食堂里塞满了人。
蜀省重案组的兄弟们,一个个黑眼圈挂到下巴,端着稀饭,蹲在墙角,看谁都象欠了他们几百万。
省厅派来的刑侦专家,西装革履,跟这环境格格不入,拿着包子,不知道从哪儿下口。
还有省文物保护单位的“宝贝疙瘩”们,捧着比自己命还贵的精密仪器箱,缩在角落,生怕别人碰了撞了。
四五十号人,把个破食堂挤得水泄不通。
而本次行动的“联合指挥部”呢?
还是伍进那间不到二十平米、堆满了文档、飘着泡面味和若有若无鼠屎味的小破办公室。
陆宁昨天实在是受不了了,趁着伍进不在,好心想收拾一下。
结果,陆宁收拾了半小时,伍进回来,五分钟。
一个电话,一碗泡面,三根烟,外加一脚踹开的档案柜。
得,比收拾前还乱。
陆宁彻底摆烂了,坐在那张唯一的、没断腿的椅子上,看着伍进在那堆垃圾里翻找着什么。
“妈的,”伍进从一堆发黄的卷宗下面,拽出来半包红塔山,“陆宁,你信不信,我这办公室的风水,绝对是全依康最好的。”
陆宁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桌角那只淡定路过的蟑螂:“恩,风水好,养活物。”
“滚蛋!”伍进笑骂着,把烟点上,“准备干活了。
那些大佬,咱们伺候不起,让他们在食堂待着。
抓人,还得看咱们。”
陆宁点点头,拎起无人机的大箱子,走到了院子里。
清晨的阳光,刚好。
陆宁熟练地架好无人机,电池满格。
“嗡——”
“天眼”再次升空。
“目标出村。”陆宁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到了所有单位。
“还是昨天那两个,一号和二号,还是那辆破摩托。”
无人机稳稳地吊在五百迈克尔空。
“伍队,他们出山了,我跟。”
“收到!”伍进在指挥车里吼道,“所有侦查小组!
按计划后撤!
保持无线电静默!
一切听陆宁指挥!”
这次行动,所有人都学乖了。
有陆宁这个“上帝视角”,他们这些“凡人”上去,纯属添乱。
无人机的一个小时续航,是白天唯一的侦查窗口。
“目标路线没变,还是往工业园去。”
“等等……”陆宁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