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后院这份宁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面办公楼里鸡飞狗跳的“地狱景象”。
“疯了！
彻底疯了！”
江城反诈组，不，现在是“江城反诈与经侦联合专案组”，已经彻底沦陷了。
“印表机！
谁他妈把印表机墨盒又用光了！”
“这是第几箱a4纸了？
快，再去仓库领五箱！
不，十箱！”
“银行卡！
全是银行卡！
这些‘肉卡’堆起来比人还高！
怎么统计啊！”
“还有这些身份证复一印件！
老天爷，这八个亿的流水，打印出来的数据，能从咱们这儿铺到千湖市去！”
整个反诈组、经侦支队，甚至连巡警队都调了几个小年轻过来帮忙“拆快递”——拆那些从千湖市运回来的，一箱又一箱的物证。
银行账户的流水，每一笔都要核对。
涉案的银行卡，每一张都要追朔。
背后牵扯的受害人，估计遍布全国。
这工作量，已经不是“繁重”了，这是“绝望”。
几个从经侦支队临时抽调过来的新人民警，端着泡面桶，蹲在走廊上，一脸生无可恋。
“哥，咱们这……得忙到啥时候去啊？”一个新警吸溜着面条问。
“别问，”老警员眼圈通红，显然是熬了几个大夜，“问就是‘直到宇宙洪荒’。”
“唉，”另一个新警叹了气，目光飘向了窗外，正好看到了后院里那个四仰八叉的身影。
“那谁啊？”新警的筷子停住了。
“大中午的，在那儿睡觉？
还盖着警服？
这……这也太嚣张了吧？
咱们这儿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他倒好，摸鱼摸到后院去了！”
“嘘！
你他妈小声点！
想死啊！”
旁边一个老警员赶紧捂住新警的嘴，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看。
“咋……咋了？”新警吓了一跳。
“咋了？”老警员压低了声音，“你刚来，不懂规矩。
看到那位爷没？
他可不是在摸鱼。”
“那是在干嘛？”
“那位爷，是在‘待机’。”
老警员一脸敬畏地指了指办公楼。
“咱们现在忙活的这一切，那八个亿，那堆成山的证据，知道谁干的吗？”
“谁？”
“就那位爷！”老警员一指陆宁，“一个人，不到半天，从千湖市给端回来的。”
“啥？！”两个新警的泡面差点掉地上。
“一个人……端了八个亿？！”
“你以为呢？”老警员冷笑，“那位爷，是陈局的宝贝徒弟，叫陆宁。
在咱们江城，他有‘特权’。”
“啥特权？”
“想睡就睡，想吃就吃的特权。”老警员感慨道，“人家不是不想干活，你信不信，现在江城的地界上，连个小偷都快绝迹了。
为啥？
都怕被这位爷‘待机’的时候顺手给抓了。”
“人家一个人的kpi，顶咱们全省。
你在这儿抱怨人家摸鱼？
人家那是功成身退，是‘武林神话’！”
两个新警“咕咚”咽了口口水，再看后院那个身影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看神仙”的崇拜。
陆宁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传说”。
最近是真无聊。
上次那三十多个诈骗犯，加之千湖市这个洗钱窝点，估计是把江城乃至周边的犯罪分子给吓破胆了。
陆宁的“罪恶雷达”已经好几天没响过了。
这让他深感“失业”的恐慌。
“陆宁！
陆宁！”
一阵急促的喊声，把陆宁从美梦中吵醒了。
陆宁不耐烦地掀开外套，眯着眼，看到了站在自己躺椅前的杨林。
杨林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西装也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杨局，”陆宁打了个哈欠，“啥事？
又让我去支持？
我可说好了，江城之外的活儿，得加钱。”
“加你个大头鬼！”
杨林看到陆宁这副悠哉悠哉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小子，还有脸睡觉？！”
杨林指着办公楼的方向：“你知道我们为了你那八个亿，熬了多少个通宵吗！
财务的都快算哭了！
省厅的专家组天天骂娘！
你倒好，一个人在这儿晒太阳！”
“这影响多不好！
让别的同志怎么看？
让新来的怎么看？
以为咱们反诈组是养老院啊！”
杨林叉着腰，骂得唾沫横飞。
陆宁也不吭声，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杨林。
杨林骂了足足三分钟，骂得口干舌燥，最后“唉”地叹了口气。
陆宁伸手，从旁边的箱子里摸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杨局，骂累了？
喝口水。
这水我刚晒过，不凉。”
“滚！”
杨林一把夺过水，拧开“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然后，杨林做出了一个让陆宁意想不到的动作。
杨林拖过了旁边另一张备用的折叠躺椅，“哗啦”一声打开，一屁股坐了上去，学着陆宁的样子，也躺下了。
“妈的，还是你这儿舒服。”杨林也眯上了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陆宁乐了：“杨局，你这……不是说影响不好吗？”
“去他娘的影响。”杨林摆摆手，“老子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我先歇五分钟。”
后院里，出现了江城市局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反诈组的宣传科长，和反诈组的“王牌打手”，并排躺在后院晒太阳，一起摸鱼。
“陆宁啊，”杨林歇了会儿，忽然开口了。
“恩？”
“你这效率，太高了。”杨林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疲惫。
“这算夸我吗？”
“这不是夸你。”杨林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陆宁，“我是在说，你把咱们江城……给‘刷通关’了。”
陆宁一愣，没接话。
“以前吧，抓个小毛贼，破个系列案，咱们都能高兴好几个月。”
杨林感慨道：
“可你小子来了之后，起步就是几千万，现在更是干到了八个亿。
你这……你这是在逼死同行啊。”
“江城这地方，太小了。”杨林说。
“你看看你现在，天天只能晒太阳。
为什么？
没活儿给你干了。
你这一出手，江城方圆百里的诈骗犯，估计都连夜买站票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