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杨林一口茶差点喷在稿子上。
“什么玩意儿！”杨林烦躁地把稿子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大数据研判？
明明是陆宁的直觉！”
“精准锁定？
明明是陆宁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抓的！”
“全警种联动？
明明是陆宁一个人干翻了三十多个人，我们就是去打扫战场的！”
这经验怎么分享？
难道杨林上台说：“各位领导，我们的经验就是，你得先有一个陆宁。
没有陆宁，你们就洗洗睡吧。”
杨林估计自己这么说，当场就得被省厅领导给叉出去。
可不这么说，照着稿子念那些假大空的话，杨林自己都觉得恶心。
而且，万一真有哪个兄弟单位信了，回去也学着“大数据研判”，结果毛都抓不到，那不是坑人吗？
“这个陆宁，真是个大麻烦。”杨林靠在椅子上，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抓人的时候是真爽，写报告的时候是真难。”
杨林愁得头发都快掉了，怎么才能编出一份既能糊弄住领导、又不会太夸张、还听上去很有道理的发言稿？
江城，市局反诈组办公室。
杨林正抓着自己本就不富裕的头发，对着计算机屏幕上的word文档发愁。
屏幕上，黑体加粗的标题刺痛了杨林的眼睛：
“狗屁！”
杨林烦躁地关掉文档，点上了一根烟，猛吸一口。
“先进经验？
模式探索？”
杨林靠在椅子上，对着天花板吐了个烟圈，开始自言自语地“演练”：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仁……我们江城的经验嘛，很简单。
首先，你需要一个叫陆宁的编外人员。
其次，你得让他闲着，最好是让他去院子里晒太阳。
然后，诈骗团伙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这稿子交上去，我估摸着省厅的领导能当场把我调去看大门。”
杨林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又打开了下属写的那份“正式版”发言稿。
“我市反诈组，始终坚持以大数据为依托，构建情报闭环，实施精准赋能……写这稿子的人，自己信吗？
大数据？
陆宁就是我们最大的人形大数据！
这怎么说？
这根本没法说！”
杨林感觉自己快被这份发言稿给逼疯了。
江城反诈组的业绩太扎眼，两千七百万的赃款，11的追讨率，简直是把全省同行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现在，省厅要求江城去“传授经验”。
这不就是要陆宁的命，就是要杨林的老命吗？
“不行，夸张，太夸张了。
必须改得朴实一点。”杨林拿起红笔，准备在“精准赋能”四个字上打个叉。
就在这时，桌上那部红色座机，突然“丁铃铃”地响了起来，吓了杨林一跳。
“喂！
谁啊！
不知道我在忙着‘编故事’吗！”杨林没好气地抓起话筒。
“老杨！
你那破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是陈卫国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陈局，你可饶了我吧，”杨林一听是陈卫国，瞬间泄了气，“我正愁呢。
这稿子写得太实诚了，显得我们没水平。
写得太花哨了，又显得我们瞎吹牛。
我太难了……”
“行了行了，别写了！”陈卫国在电话那头乐呵呵的。
“啊？
不写了？”杨林一愣，“那省厅那边怎么交代？
这可是点名要的。”
“交代个屁！
情况有变，你那稿子……已经配不上咱们的功劳簿了！”
“什么意思？”杨林心里“咯噔”一下。
陈卫国在电话那头，似乎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慢悠悠地开口：
“陆宁那小子，你还记得吧？”
“废话，我这稿子就是为他写的。”
“那小子……刚去千湖市，不到半天。”陈卫国说。
杨林一听“千湖市”，心跳就加速了：“他……他干嘛了？
他不会是嫌刘应峰太能哭，把刘应峰给打了吧？”
“打人？”陈卫国哈哈大笑，“他没打人。
他就是……顺手端了个窝点。”
杨林松了口气：“嗨，我还以为什么事。
端个窝点嘛，正常操作。
多大事？
抓了三五个人？
缴获个十万八万？
不够……不够我改稿子的。”
“恩，”陈卫国清了清嗓子，“人，是抓了二十多个。
至于钱嘛……”
陈卫国故意拉长了调子。
“老陈！
你别大喘气！
到底多少钱！？”杨林急了。
“不多不多。”陈卫国压低了声音，仿佛怕吓到杨林，“那小子，在千湖市一个写字楼里，端了个洗钱公司。”
“现场截留的……八个亿。”
“……”
杨林的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
足足过了五秒钟。
“老杨？
老杨？
你还在听吗？
喂？
信号不好？”
杨林握着电话，手在抖。
“陈……陈局……你再说一遍？
多少？”
“八个亿！
人民币！
现金加银行账户冻结资金！
八个‘e’！”陈卫国几乎是吼出来的。
“咣当”一声。
杨林手里的红笔，掉在了地上。
杨林木然地转过头，看着计算机屏幕上那个《论江城反诈工作“追讨率11”
两千七百万？
杨林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妈的，这稿子写早了！”
杨林猛地站起来，抓起鼠标，对着那个word文档，狠狠地点击了“删除”键，然后又清空了回收站。
“写个屁！”
“老杨！
你赶紧的！”陈卫国在电话里喊，“千湖市那边快疯了！
刘应峰刚才打电话过来，哭得差点背过去。
那八个亿，光是银行卡、u盾，就装了几十个麻袋！”
“省厅已经被惊动了！
省厅的领导当场拍板，派财务和经侦的专家组过去！
你！
杨林！
立刻！
马上！
带上咱们反诈组所有会算帐的人，还有，去把经侦支队的人全给拉上！
支持千湖！”
“好！
好！
我马上去！”杨林感觉自己的血都热了。
“等等！”陈卫国又喊住杨林。
“陈局，还有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