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点军校,清晨六点。
地下室走廊的灯光还没有完全打开,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混凝土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孤独。
昨晚他几乎没睡。
那个u盘此刻正躺在他家书房一本《鹰酱军事史》的内页里,但他知道这不够安全。
今天下午三点,他要把它交给科恩。在那之前,每一分钟都像走在钢丝上。
他打开档案室厚重的防爆门,日光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排列整齐的档案柜。一切看起来和昨天离开时一样——工作台收拾干净了,扫描仪关闭了,档案车退回了原位。
但帕特森的职业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
空气中有一种陌生的气味。不是旧纸张的味道,也不是防虫剂的味道,而是一种极淡的、类似臭氧的电子设备气味,还混杂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新皮革的味道。
他走到档案室深处,目光扫过那些昨天刚被封存的黑色档案盒。它们整齐地堆放在储藏间门口,等待今天继续处理。封条完好,他的签名清晰可见。
但当他转身准备去办公室时,余光瞥见了什么。
特别项目档案室的门。
那扇比主档案室门更厚重、需要双重授权才能打开的门,此刻的电子锁状态指示灯,显示的是绿色。
常开状态。
帕特森的心跳漏了一拍。特别项目档案室的锁从不保持常开,即使在里面工作时,人员离开也会立即锁闭。
这是铁律。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握住门把手——冰冷的金属。轻轻一推,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
里面一片漆黑。
帕特森按下墙上的开关,灯光亮起。
特别项目档案室不大,只有主档案室的四分之一大小。三面墙都是特制的恒温恒湿档案柜,此刻,其中一面墙的柜门敞开着。
他走近那排敞开的柜子。柜内的档案盒排列整齐,每个盒子都有独立的电子标签。但中间一层,明显空出了一个位置。
帕特森的记忆精准得像档案索引——那个位置,原本存放的是上世纪外国学员的“补充材料”,包括一些未归入主档案的评估报告、心理测试结果、以及某些特殊项目的参与记录。
他快速扫描电子标签,找到了对应的条目:“li,ran,上世纪,项目代号:‘曙光’,评估等级:绝密。”
现在,那个标签下方是空的。
帕特森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想起昨晚约翰校长离开前说的话:“‘特别项目’里的相关部分也会进行同步整理。”
同步整理。
他转身检查档案室的出入记录系统——这是独立于主系统之外的日志,每次开门、关门、人员进出,都会自动记录时间和授权码。
屏幕显示的最后一次记录是:昨晚23:47,门禁开启。授权码:alpha-seven-ner-zero。持续时间:3小时12分钟。离开时间:今晨03:01。
alpha-seven-ner-zero。
帕特森在西点工作四十二年,从未见过这个授权码。这不是常规的校长办公室代码,也不是将军委员会的代码。这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许可权等级。
他关闭了特别项目档案室的门,电子锁重新闭合,指示灯变回红色。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帕特森打开电脑,登录西点内部系统。他试图查询“alpha-seven-ner-zero”的许可权信息,但系统提示:“访问受限。您没有查看此代码的许可权。”
他又尝试调取昨晚23:00至今晨06:00校园各主要出入口的监控记录——作为档案部主任,他在紧急情况下有权申请调阅安全记录。
申请提交后五分钟,系统回复:“您的请求已被接收,正在处理。预计回复时间:48小时。”
48小时。
帕特森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系统在拖延。48小时后,所有相关监控记录可能已经被“处理”过了。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犹豫了一下,拨通了警卫队值班室的号码。萝拉小税 已发布最歆彰劫
“这里是档案部帕特森。昨晚23:00到今晨03:00之间,行政楼有没有异常人员进出记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翻阅纸张的声音。
“记录显示没有异常,帕特森主任。常规夜间巡逻,一切正常。”
“警卫日志能发我一份吗?”
“抱歉主任,警卫日志需要安全部主任的书面批准才能调阅。您需要我帮您申请吗?”
“不用了,谢谢。”
帕特森挂断电话。
一切都被抹平了。就像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冲刷,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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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西点军校主楼,校长办公室。
“汇报。”约翰的声音平静。
米勒上校首先开口:“特别项目档案室的相关材料已于昨晚完成转移。
原始纸质文件、微缩胶片备份、以及主服务器上的电子记录,均已清除。
清除过程符合最高保密标准,没有留下可恢复的数据痕迹。”
“监控?”
“行政楼相关楼层的监控录像已经编辑。原始数据销毁,替换为常规夜间巡逻画面。警卫日志同步更新。”
米勒的声音没有起伏,“参与行动的人员来自外部单位,没有留下校园内的生物识别记录。
车辆使用伪造牌照,离开后已销毁。”
“舆论控制方面,”陈博士翻开手中的平板电脑,“主流媒体已经全面转向。
我们合作的智库昨天发布了三份报告,分别从信息战、历史修正主义、东亚战略叙事三个角度,将李然事件定性为‘混合威胁案例’。《时报》和《邮报》的社论版今天会刊登呼应文章。”
她顿了顿,补充道:“唯一的问题是,几个独立调查记者还在深挖。《真实档案》网站的莎拉·威尔逊,她曾经揭露过陆军医疗系统的丑闻,手段很老道。
我们监测到她昨天试图联系上世纪年代在西点工作过的退役文职人员。”
“处理。”约翰说。
“已经在处理。”陈博士说,“我们通过第三方渠道,向她提供了另一个更有‘新闻价值’的线索——关于某位现任参议员的竞选资金问题。
按照她的工作模式,她会优先追踪那个线索。
同时,我们安排了她的一位‘线人’提供了一些关于西点档案管理的‘内部信息’,那些信息不完全准确,但足够让她走弯路。”
约翰转向罗德里格斯。
“数字痕迹清理,”技术专家推了推眼镜,“我们已经完成了对西点所有公开和内部资料库中‘li ran’相关关键词的筛查。
主服务器、备份服务器、云端存储中的相关记录均已加密隔离,访问许可权提升至绝密级。
这意味着,即使有人通过内部账户搜索,也会被系统自动拦截并记录。”
“互联网呢?”
“更麻烦,但可控。”罗德里格斯调出平板上的数据,“我们监测到,过去72小时内,全球范围内有137次针对西点1952届毕业生名单的深度数据挖掘尝试。
其中42次来自学术机构,68次来自民间研究者,27次来源不明——可能来自情报机构或专业黑客。”
“结果?”
“我们部署了多层防护。
首先,西点官方资料库的访问日志被修改,删除了所有相关查询记录。
其次,我们在几个关键的第三方档案网站上,植入了经过微调的虚假数据——那些数据看起来真实,但关键信息,比如李然的完整学籍号、具体课程成绩,存在细微矛盾。
任何严谨的研究者都会因此产生怀疑,进而质疑整个数据集的可靠性。”
罗德里格斯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技术人员的得意:“最妙的是,我们还在暗网的一些历史数据交易论坛上,放出了所谓的‘西点上世纪完整学员名单’的加密文件。
文件需要付费解密,价格不菲。
而解密后的内容是经过精心伪造的。
我们确保那些伪造的数据在逻辑上自洽,甚至故意留下一些‘破绽’,让购买者以为是挖到了独家猛料,实则走进死胡同。”
约翰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漏洞?”他问。
“两个。”罗德里格斯承认,“第一,如果李然本人或其家属持有原始纸质文件——毕业证书、成绩单、教官推荐信等——并且选择公开,我们的数字防线会立刻崩溃。
纸质文件是物理证据,无法远程篡改。”
“第二,”他继续,“人脑,上世纪在西点工作过、至今仍在世的人,可能还有几十个。他们的大脑里存储著记忆。
如果足够多的人公开回忆,并且细节吻合,会形成强大的证言链。我
们无法删除记忆。”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第一个漏洞不必担心。”约翰终于开口,“如果李然想公开,早就公开了。他隐居半个世纪,说明那些文件要么已销毁,要么他永远不会使用。”
“至于第二个”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人脑会衰老,会死亡,会遗忘。而且,记忆是可塑的。
当官方记录一致否认,当媒体反复强调某种叙事,当周围所有人都说‘那可能只是个传说’个人的记忆,会开始自我怀疑,自我修正。”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俯视著西点校园。学员们正在操场上晨练,口号声隐隐传来。
“继续推进。”约翰背对着三人说,“米勒,确保物理证据的清理不留死角。陈,舆论控制要持续加压,不要给反弹空间。
罗德里格斯,数字层面要做到天衣无缝——我要任何一个搜索‘李然 西点’的人。
在点击第十个链接时,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浪费时间。”
三人点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