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京城,天空蓝得像刚被宋佳那双法医手套擦过一样透亮。
林辰那间位于老旧小区的一居室里,此刻正烟雾缭绕,充满了孜然、辣椒面和廉价啤酒混合的味道。
这房子是林薇当初为了让他“体验生活”特意挑的,隔音效果约等于无。
好在楼上住着耳背的大爷,楼下是常年出差的销售,否则就凭屋里这几位的嗓门,投诉电话早被打爆了。
“我不行了,真不行了”
赵磊瘫在那个破布沙发上,手里抓着一串烤腰子,满脸的生无可恋,
“这周我们策划部简直是人间炼狱。
那个更年期主管,为了一个五彩斑斓的黑,逼着我改了十八版方案!十八版啊!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
“这就叫炼狱了?”
一个低沉、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
陈峰坐在对面的折叠椅上,坐姿即便是放松状态,脊背也挺得像把标枪。
他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短袖t恤,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如刀刻斧凿,上面还带着几道新鲜的红痕。
他手里捏著一罐被捏得微微变形的啤酒,眼神淡漠地扫了赵磊一眼:
“要不咱俩换换?你去我的连队待两天,我替你去改ppt?”
“别!”赵磊瞬间坐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峰哥,我是想发财,不是想发丧。去你那儿?我怕是竖着进去,装盒里出来。”
宋佳盘腿坐在地毯上,正熟练地用开瓶器起啤酒。
她今天没穿白大褂,一身运动装,但那股子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冷艳劲儿还在。
“陈峰,这次休假怎么这么突然?”
宋佳递给林辰一瓶酒,顺口问道,
“不是说要封闭集训三个月吗?这才过了一半。我得书城 哽辛罪哙”
林辰接过酒,懒洋洋地靠在窗台上,看似在看窗外的风景,实则余光一直锁在陈峰身上。
从进门开始,他就闻到了陈峰身上那股淡淡的硝烟味。那是洗过澡、换过衣服也遮不住的味道。
“任务提前结束,强制轮休。”
陈峰灌了一口酒,喉结上下滚动,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顺便回来看看伤。”
“受伤了?”
赵磊大惊小怪地凑过去,
“哪儿呢?让兄弟看看,是不是枪眼?卧槽,峰哥你也是真汉子,这都能忍?”
“擦伤。”陈峰轻描淡写地推开赵磊的脑袋,
“丛林战演习,碰上了兄弟部队的王牌,打得有点狠。”
“展开说说。”
林辰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能让你挂彩的,应该是‘那支’部队的人吧?”
陈峰看了林辰一眼,没否认,眼神里闪过一丝只有两人懂的默契。
“也没啥好说的。”
陈峰抓起一把羊肉串,撸得火星子直冒,
“就是最后三天断粮了。为了隐蔽,不能生火,不能抓大型猎物。”
“那吃啥?”赵磊好奇地问。
陈峰嚼著羊肉,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
“活物。”
赵磊愣了一下:
“啥活物?兔子?野鸡?”
“哪有那么多野味给你抓。”
陈峰冷笑一声,
“运气好能摸到田鼠,运气不好,就是蚯蚓、蚂蚱,还有蛇。”
“蛇?!”赵磊的脸瞬间绿了。
“嗯,蛇。”陈峰咽下羊肉,似乎在回味某种特殊的口感,
“尤其是那种雨林里的水蛇,肉质有点柴,腥味重。优品晓说罔 蕞薪蟑踕耕新筷去头去尾,直接撕皮,白花花的肉还在扭动,一口咬下去,那血就在嘴里爆开”
“呕——”
赵磊把手里的腰子一扔,捂著嘴冲进了卫生间。
“出息。”宋佳翻了个白眼,拿起一串烤鸡翅,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从解剖学的角度来看,蛇肉的蛋白质含量很高,而且寄生虫主要集中在内脏和皮下,只要处理得当,生食除了口感差,营养价值还是不错的。
不过陈峰,你下次记得把胆囊摘干净,不然苦。”
卫生间里传来的呕吐声更大了。
林辰笑出了声,走过去踢了踢卫生间的门:
“大头,吐完了没?吐完了出来接着喝,这点心理素质,以后怎么跟我混?”
赵磊扶著墙走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辰哥,峰哥,你们都不是人。一个吃生蛇,一个听着吃生蛇还能笑出来。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妈。”
“这就受不了了?”
林辰走回窗台,点了一根烟,烟雾在阳光中盘旋上升,
“比起我们小时候在大院里的那段日子,陈峰这也就是个开胃菜。”
陈峰闻言,原本冷硬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惧?
“别提那段日子。”
陈峰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
“我现在一听到‘集合’两个字,膝盖还隐隐作痛。”
林辰弹了弹烟灰,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别人家的童年是游乐场、动画片。咱们的童年,是负重跑、格斗术,还有林薇。”
听到“林薇”这个名字,连正在淡定吃鸡翅的宋佳,手都抖了一下。
“林薇姐”宋佳咽了口唾沫,
“那是我的童年噩梦。我到现在都不敢穿裙子,就是因为小时候穿裙子被她嘲笑‘行动不便’,然后被扔进了泥潭里。”
“那是你活该。”陈峰补刀,
“谁让你穿裙子去爬障碍网的。”
“你们那叫什么?”
林辰哼了一声,
“记得那年暑假吗?我八岁,陈峰九岁。
林薇不知道从哪搞来的一本《特种兵选拔手册》,非要在大院里搞什么‘雏鹰计划’。”
“别说了。”陈峰痛苦地闭上眼,
“大半夜两点,往被窝里扔鞭炮叫起床,这事儿除了她没人干得出来。”
“扔鞭炮算仁慈的。”
林辰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我这儿现在还有一道疤。
那是她逼着我们从二楼往下跳,说是练‘城市反恐索降’。
结果绳子不够长,我直接摔在了花坛里,一屁股坐在了仙人球上。”
“哈哈哈哈哈!”
赵磊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狂笑,
“辰哥,原来你也有今天!屁股开花的感觉爽不爽?”
“爽你大爷。”
林辰笑骂着踹了赵磊一脚,
“当时要是没那身本事底子,你以为前天晚上在酒吧,我能把那个光头扔出去?”
提到酒吧,气氛稍微凝固了一下。
陈峰放下手里的酒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酒吧的事,我听说了。处理得很干净,没留尾巴。不过林辰,你最近动静有点大。”
“大吗?”林辰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有人把脸伸过来让我打,我不打,岂不是不给面子?”
“侯家不是善茬。”
陈峰压低声音,
“虽然侯老爷子退了,但侯家在商业和黑道上的渗透很深。
那个光头只是个小喽啰,真正的麻烦在后面。”
“我知道。”
林辰把烟头按灭在窗台上,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所以我才需要你。”
“需要我?”陈峰挑眉。
“你的假期,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林辰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扔给陈峰,
“这里面是侯家这几年在边境走私的一点‘小证据’。
不多,但足够让他们喝一壶。你回部队后,找个合适的机会,透给‘有关部门’。”
陈峰接过u盘,在手里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这是拿我当枪使啊。”
“互惠互利。”林辰拍了拍陈峰的肩膀,
“这可是个二等功的料。不用谢。”
“操。”陈峰笑骂了一句,把u盘揣进兜里,
“也就是你。换个人敢这么指使我,早被我卸了胳膊。”
“行了,别搞得这么严肃。”
赵磊看气氛不对,赶紧举起酒杯打圆场,
“咱们今天是来叙旧的,不谈国事。来来来,走一个!为了咱们逝去的青春,为了辰哥屁股上的仙人球!”
“滚!”
四只酒瓶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过三巡,宋佳的脸颊泛起红晕,她看着这三个男人,突然感叹了一句:
“说真的,有时候挺羡慕你们的。虽然被打得惨,练得狠,但至少你们都有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你也有啊。”林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峰和赵磊,
“以后谁敢欺负我们宋大法医,不管他是活人还是死人,哥几个都给他办得明明白白。”
“对!”赵磊喝高了,舌头有点大,
“活的归峰哥打,死的归佳佳你解剖,半死不活的归辰哥忽悠!”
“去你的忽悠。”林辰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