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之星魔法特别班次悄无声息地滑入约克站台时，已是黄昏时分。这座英格兰北部历史名城的天空正被染成深紫色与橙红交织的绸缎，哥特式的约克大教堂尖顶在晚霞中勾勒出肃穆的剪影。
埃利奥特第一个踏出车厢，扑面而来的是与法国南部截然不同的空气——清冷，微湿，带着乌斯河的水汽与古老石砌建筑特有的潮湿气息。月台上，几个熟悉的身影已等候多时。
“埃利奥特！这边！”哈利挥着手，身边站着赫敏、罗恩，以及——
“你们终于到了。”赫敏快步上前，手里抱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皮质文件夹，眼镜后的眼睛因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但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们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先离开车站，这里麻瓜太多。”
简单介绍法国专家团队后，一行人迅速离开车站，沿着古老的石砌街道向约克市中心走去。夜色渐浓，街道两旁的煤气灯逐一亮起，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路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我们租下了一整栋老房子，在约克城墙内的‘肉铺街’(theshables)附近。”赫敏边走边解释，“那是条中世纪的街道，建筑歪歪扭扭，二楼几乎能碰到对面房子的屋檐。麻瓜游客觉得它‘古色古香’，但对我们来说，那里的建筑年代足够久远，而且地下室有很强的魔法屏蔽效果——是几个世纪前某个巫师家族留下的。”
房子确实古旧，木结构吱呀作响，但内部经过魔法扩建，宽敞舒适。壁炉里跳动着温暖的火焰，长桌上摊满了地图、手稿、羊皮纸卷和各种奇特的探测仪器。
众人刚安顿下来，赫敏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汇报。
“过去一周，我和卢娜几乎走遍了约克所有有千年以上历史的角落。”她魔杖一挥，空中浮现出一幅立体的约克古城地图，上面标记着几十个闪烁的光点，“约克的历史层次极其复杂——罗马时期的埃布拉坎要塞基础，盎格鲁-撒克逊时期的约维克王国，维京人长达百年的统治，然后是诺曼征服……每一层都留下了魔法活动的痕迹。”
卢娜飘到地图前，手指轻点几个标记为银白色的光点。“这些地方，‘记忆’最清晰。石头会低语，但不是用语言，是用……纹路的变化，苔藓的生长方向，还有墙缝里吹过的风的音调。”
法国专家团队的勒克莱尔教授立刻凑近，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睁大了。“非凡的灵性感知！这些点……确实对应着已知的几处‘薄暮区域’——现实与神秘侧的界限模糊地带。”
“我们在这些地方找到了这个。”罗恩从旁边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背包里，哗啦倒出一堆东西——几十块大小不一的碎石片、残破的陶片、生锈的金属碎屑，甚至还有几片看起来是兽骨的东西。
哈利解释道：“赫敏坚持要收集每一处异常地点的‘物理样本’。我们用魔法剥离了最表层的沉积物，取到了这些可能属于中世纪甚至更早时期的原生材料。”
“但这些都只是碎片。”赫敏打开她那个鼓鼓囊囊的文件夹，抽出几大张拓印纸，“真正关键的发现，是在约克城墙的几处特定段落。”
她展示拓印纸。上面是从约克古城墙不同位置拓下的浮雕与刻痕。有些明显是罗马军团的标记，有些是盎格鲁-撒克逊的家族纹章，但有几处……
“看这里。”赫敏指向一处位于城墙东北段的拓印。图案已经磨损得几乎无法辨认，但依稀能看出是一个女性侧影，手持某种长杖，脚下缠绕着蛇形或藤蔓状的纹路。“我们在《约克郡民间异闻录》(一本17世纪由匿名巫师编纂的手抄本)中找到相似描述：’北墙之石，刻有持杖女士，其足下毒藤蔓延，望东而泣’。当地麻瓜传说认为这是某个中世纪贵妇的纪念雕刻，但我们结合魔力残留分析……”
“是摩根。”芙蓉沉声道，“蛇或毒藤，是摩根在晚期传说中常见的象征。‘望东而泣’——她在向东看什么？”
“还有这个。”卢娜从她那个仿佛什么都能装下的串珠小包里，掏出一块巴掌大、颜色暗沉如凝固血液的石板碎片。碎片表面有刀刻的痕迹，已经磨损得只剩下几个笔画。“这是在乌斯河岸边一家老酒馆翻修时，从地基里挖出来的。酒馆老板以为是垃圾，准备扔掉，我花了两个加隆买下来。”
索菲接过碎片，用魔杖尖端轻轻拂过表面。“材质是……掺了龙血的凝灰岩？极其昂贵的中世纪魔法建筑材料。上面刻的是……古威尔士语的变体？’c…rent…’后面缺失了。”
“克拉伦特(crent)。”埃利奥特低声说。
就在这时，房子的前门被推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魔药材料与某种冷冽气息的风灌了进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尴尬。
哈利明显僵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魔杖。罗恩的表情在警惕和某种复杂的感激之间摇摆。赫敏则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斯内普教授。”她的声音努力保持平稳，“感谢您同意前来。”
斯内普没有回应问候，只是大步走进房间，将皮箱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波特告诉我，你们需要有人复原彻底褪色的魔法墨水和被时间抹除的刻痕。”他的声音依旧丝滑而冰冷，但少了些往日的恶意，多了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在我浪费更多时间之前，把需要处理的东西拿出来。”
勒克莱尔教授和法国专家们交换了惊讶的眼神——显然，他们认出了这位前霍格沃茨魔药课教授(兼前食死徒兼凤凰社间谍)的复杂身份。
哈利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我们从霍格沃茨禁书区找到了几份东西。”他走向一个锁着的橡木箱子，用魔杖点开三重锁咒，取出几卷用黑色丝带捆扎的羊皮纸。“这些是15世纪的抄本，据说是从更古老的口述传统记录下来的吟游诗词。但大部分字迹已经模糊到肉眼无法辨认。”
斯内普接过一卷，甚至没有解开丝带，只是将羊皮纸悬在掌心上方，另一只手的魔杖尖端渗出几滴不同颜色的液体，精准地滴落在羊皮纸四角。液体迅速渗入，羊皮纸表面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幽灵般的字迹轮廓。
“’东之林，铁之根，王血玷污之器眠于船骸与誓言之下’。”斯内普毫无感情地念出第一行显现的文字，然后又滴下另一种药剂，“第二段：’银女士的泪浸透北方的石，她的悔与恨滋养毒藤，缠绕失落的冠冕’。”
他连续处理了三份羊皮纸，每一次都用不同的魔药配方，精准得如同钟表匠。每一份羊皮纸都显现出十几行断断续续、充满隐喻的诗句。
“这些药剂……”诺盯着斯内普的操作，眼中充满专业的好奇，“不是简单的显影药水。您调配了针对不同年代墨水成分和载体材质的复合配方？”
斯内普终于看了她一眼——那是教授看向优秀学生的眼神。“显然。14世纪的黑湖乌贼墨与15世纪的中国松烟墨对魔药的反应截然不同。如果你连这都分辨不出，你的‘古代符文专家’头衔该重新考取了。”
索菲没有生气，反而兴奋地开始记录配方要点。
“还有这些城墙拓印。”赫敏赶紧递上那些几乎一片模糊的纸张，“我们尝试了所有常规的复原咒语，最多只能恢复百分之三十的细节。”
斯内普这次从皮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银质研钵，放入几种研磨成粉的矿物和水晶碎片，又加入几滴他随身携带的小瓶中的液体——其中一瓶里的液体是诡异的彩虹色，不断变化。他用魔杖快速搅拌，研钵中腾起一阵稀薄的、带着星光的雾气。
他将雾气引导到拓印纸上。奇迹发生了——那些模糊的纹路如同被无形的手重新雕刻，清晰显现出原本的细节！
“这个配方能短暂恢复石头表面因风化而损失的原子层记忆。”斯内普简短解释，“持续时间约三小时。抓紧时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房子里充满了紧张的协同工作。法国专家们操作着各种仪器，分析每一份复原资料中的魔力频谱和符号学关联。赫敏和卢娜将诗歌片段、城墙纹路、民间传说和物理样本的检测结果交叉对比。斯内普则沉默地在角落的工作台前，继续调制更多针对性魔药，处理其他模糊的样本。
埃利奥特、芙蓉和哈利、罗恩负责整合所有人的发现。
“所有线索指向同一个方向。”深夜两点，赫敏站在已经贴满标记和连线的大地图前，眼圈发黑但精神亢奋，“摩根的踪迹集中在城墙东北段，望向东方的乌斯河下游方向。吟游诗词反复提到‘东之林’、‘铁之根’、‘船骸’。而卢娜感知到的‘最清晰的记忆回响’点，也连成一条向东北延伸的轴线。”
她指向地图上约克城东北方约十五英里处的一片区域。“这里——‘斯坦福森林’(stafordforest)的北端，靠近古德河(rivergudd)的旧河道。历史上，那是9世纪维京人‘大军’登陆并建立约维克王国初期的定居点之一，后来在诺曼征服时期被废弃。麻瓜考古学家在那里发现过维京长船的残骸和锻造工坊遗迹。”
“维京人……”勒克莱尔教授沉吟，“他们崇拜的神只与凯尔特体系有诸多交融。奥丁与卢格(爱尔兰的光之神)曾被混同，弗蕾亚的某些特质与摩根本身也有模糊对应。如果摩根在卡姆兰之后北遁，选择维京人控制的区域隐藏，是完全合理的——既远离卡美洛的势力范围，又能利用异教文化的混杂性掩盖自己的魔法活动。”
“’船骸与誓言之下’……”卢娜轻声重复诗句，她的眼睛没有聚焦在地图上，而是望向东北方向的窗外，“长船……很大的长船，不是沉在水里，是埋在地下。船底下有东西在发光，是红色的光，像凝固的血，又像……生锈的铁。”
“那么克拉伦特，那把被玷污的王者之剑，很可能就在那里。”埃利奥特总结道，“摩根将莫德雷德的尸体和剑带往北方，在维京人的旧地，利用船葬的仪式结构和异教信仰的混杂性，试图完成某种……复活？或者转化？”
斯内普在角落冷笑一声，但没有反驳，只是继续研磨他的药材。
“我们需要立刻前往斯坦福森林遗址。”芙蓉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白天麻瓜的徒步者和考古学生可能会在那一带活动，我们需要趁着清晨出发，并布设足够的隐蔽措施。”
哈利点头：“我和罗恩去过那里一次，做初步侦查。森林很茂密，旧河道区域现在是沼泽地，麻瓜很少深入。但我们也感觉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寂静。连鸟叫声都很少。”
埃利奥特站起身，胸口那银色的纹路微微发热。他体内的光之地中，雄鹿的灵体抬起头，朝着东北方向轻轻踏蹄。
他能感觉到——那里确实有什么。
不是憎怨的集合体，不是纯粹的黑暗。
而是某种更加复杂、更加悲伤、也更加危险的东西。
一个母亲跨越千年的执念，一把沾染了弑亲之血的王剑，以及一片被遗忘的、埋藏着维京长船与古老誓言的森林。
黎明将至。
他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