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来接过来，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仔细看。自行车票上印着“永久牌28型”的字样和一辆自行车的简图，盖著县五金公司的红章。收音机票上印着“红星牌六管半导体收音机”，盖著县百货公司的章。纸张挺括，印章鲜红，在晨光中透著一种诱人的光泽。
他心里翻腾起来。
自行车啊！有了它，进城卖货、走亲访友、妹妹们以后上学，都方便太多了。爹要是能骑着自行车下地林福来想象了一下爹骑在自行车上、车把上挂著农具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收音机更是稀罕物。整个红星村都未必有一台。有了它，爹娘爷奶在家就能听新闻、听戏，解闷长见识。五丫肯定喜欢，那丫头就爱听个响动。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把票递还给老刀，淡淡地问：“开价。”
老刀搓着手，小眼睛里精光闪烁：“小哥，您也知道这两张票的金贵。这年头，有钱没票，啥也买不著。尤其是这自行车票，多少人盯着呢。还有这些油票棉花票，都是按计划供应，黑市上偶尔流出来一点，转眼就没了”
“直说。”林福来打断他的铺垫。
“呃”老刀噎了一下，眼珠转了转，伸出三根手指头，又翻了一下，变成六，“这个数，加上你上回说的那些粮食。吴4墈书 无错内容”
六十块钱现金，加上粮食。
林福来心里算盘啪啦响。这个价不算离谱，甚至可以说老刀还算有点“交情”价。他空间里那些粮食只会越来越多，他根本就不心疼，再加上六十块现金，总共一百块左右，换这一堆票，尤其是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值。
但他不能答应得太痛快。
林福来皱起眉，摇了摇头：“高了。五十块，粮食照旧。”
“五十？”老刀叫了起来，声音大了些，又赶紧压下去，“小哥，您这是要我的老命啊！五十块连本都收不回来！您再加点，五十五，成不？就当交个朋友！”
林福来沉吟了片刻，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成吧，看你也不容易。五十五就五十五。粮食怎么给你？”
“老规矩，城外小树林。”老刀松了口气，脸上又堆起笑，“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现在。”林福来站起身，“你在这儿等著，我去取粮食。半个时辰后，小树林老地方见。”
说完，他背上空竹筐，转身就走。走出胡同口时，天已经大亮了。街面上开始有人走动，挑担的、推车的、赶早班的，渐渐热闹起来。
林福来没耽搁，径直往城外走。刚走出城西门，就看见路边蹲著几个人，看样子也是来黑市交易的，正凑在一起低声说著什么。二巴看书徃 醉歆蟑結哽鑫筷其中一人看见林福来背着竹筐，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兄弟，换东西不？”那人走过来，也是个蒙着脸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福来停下脚步：“你有什么？”
“我有块手表，上海牌的。”那人压低声音，“九成新，走得准。想换点粮食，细粮最好。”
手表？林福来心里动了一下。
“我看看。”林福来说。
那人左右看看，从怀里掏出个手帕包，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银壳手表。表盘干净，指针走得稳稳的，表带是牛皮做的，有些旧了，但没坏。
“怎么换？”林福来问。
“二十斤细粮，白面或者大米都行。”那人说，“要是玉米面，得三十斤。”
正说著，旁边又凑过来两个人。一个手里拿着一卷布，藏青色的棉布，看着有十尺左右。另一个空着手，但眼睛直往林福来竹筐里瞟——虽然筐是空的。
“兄弟，我这儿有布，崭新的，想换点吃的。”拿布的说。
“我我也想换点粮食，家里孩子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空手的那人声音有些沙哑，听着像是个中年妇女。
林福来心里快速盘算著。手表他要了，布也要——家里妹妹们该添衣裳了，这布够给她们一人做一件。南瓜空间里有的是，换点也无妨。
“粮食不在身上。”林福来说，“想要换的，跟我去小树林。”
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黑市交易最忌讳离开固定地点，万一是个圈套
“信不过就算了。”林福来也不多解释，抬脚就要走。
“等等！”拿手表那人咬了咬牙，“我跟你去！”
有人带头，另外两人也跟了上来。一行四人，前一后三，保持着一段距离，朝城外那片小树林走去。
树林离城不远，走路也就一炷香的工夫。到了林子边上，林福来停下脚步，指了指林子深处：“你们在这儿等著，我进去取粮食。一个一个来，谁先换？”
“我先！”拿手表那人抢著说。
林福来点点头，领着他进了林子。走了一段，找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面停下。“在这儿等著，我去拿。”
那人狐疑地看着林福来空空的竹筐，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福来转身走进灌木丛深处，确定那人看不见了，这才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二十斤白米，装进随身带的布袋里。想了想，又拿出一个足有二十多斤重的大南瓜。
提着东西走回来时，那人眼睛都直了。白米粒粒饱满，在透过树叶的阳光下泛著晶莹的光泽。南瓜金黄，圆滚滚的，看着就喜人。
“这这米”那人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他接过米袋，掂了掂分量，又抓出一把米仔细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兄弟，你这米哪儿来的？这成色，粮站的特供米都比不上！”
“换不换？”林福来不接话茬。
“换！换！”那人连忙把手表递过来，又盯着那个南瓜，“这南瓜”
“添头。”林福来说，“米二十斤，南瓜送你。”
“谢谢！谢谢兄弟！”那人激动得手都抖了，把手表塞给林福来，抱起米袋和南瓜，转身就走，生怕林福来反悔似的。
林福来把手表揣进怀里，又去带了那个拿布的人进来。同样是在灌木丛后面，他从空间里取出三十斤玉米面——布比手表便宜些，用玉米面换划算。
那人看见黄澄澄、细细的玉米面，也是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就把布给了林福来。
最后是那个妇女。林福来给了她两个大南瓜，足有近五十斤。那妇女接过南瓜时，眼圈都红了，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家里孩子病了，就想吃口南瓜，可供销社好久没供应了谢谢”
看着她抱着南瓜匆匆离去的背影，林福来心里有些发酸。这年头，一口吃的就能让人感激涕零。
交易完，林福来看看天色，估摸著老刀也该到了。他走出林子，果然看见老刀在林子外边探头探脑。